其實到第二年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問題,但我暗地裏已轉向了文學創作,可王老師並不知道我的變節。畢業的時候,麵臨著找工作,對我厚愛有加的王老師先是推薦我去南方的一所高校教書,但我已經不再把做學問作為目標,我說我想回老家安徽,他就主動給我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省政府的一位領導,這位領導是他的同學。我那時已經聯係好了工作,上班後我拿著王老師的信去見這位領導,領導熱情地說:“王老師推薦來的,我當然要幫忙。”
王老師顯然在他的同學中有很高威望,而他在華中師大則更是以學養、修養贏得極高威望,他是那種不言自威、不權自重的學者。有一次,在我們宿舍裏,一位我們很景仰的四十多歲的副教授來找他,他居然像我第一次見王老師一樣,誠惶誠恐地站在王老師身邊將一本書的寫作提綱捧給他,姿勢謙恭、聲音膽怯地說,“王老師,請你幫我看一看,提綱行不行?”我當時驚呆了,他們是同事,王老師隻比他大幾歲,這樣的場景,至今讓我刻骨銘心那時我就想,要是我此生能有王老師這樣的威望,夫複何求?
王老師曾被中文係全體老師推薦為係主任,他委屈自己隻做了一年就辭職了,再後來,學校推薦他做副校長,又被婉辭。以他的學養,我們在校時他就完全可以做博導了,但他堅決不去活動和爭取,因為他不願忍受“斯文掃地”的傷害,他清瘦的身影總是那麼平靜而淡定地走在校園的風中,銀白色的頭發在風中像旗幟一樣地飄揚。
前不久,我收到了王老師的一封電子郵件,“許春樵同誌:《放下武器》已收到,這些年我注意到了你小說上的創作成就,非常高興。致禮!王先霈”我沒有將學問做下去,一直不敢將寫小說的事告訴他,直到去年底,我才猶豫著寄了一本小說給他。但他還是給了我鼓勵和寬容。
韓愈在《師說》中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王老師之於我的人生,首先是傳道,然後才是授業解惑。我將以畢生的努力追隨著王老師的學養和境界,可我總感到遙遙無期,好在我不會放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