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隨感(1 / 2)

我搬家了。新家,城裏,三樓,三室一廳。

在我們這兒,早幾年就有順口溜,說是“一樓髒,二樓亂,三樓四樓住高幹”。當然,我們這兒是小城,小地方,“高幹”能高哪去,跟京城的“高幹”搭不上邊。不過,三樓,價位高點,到是真的。

先別說京城了,在你們那地方,莫非你是“高幹”?我天生會當兵,會幹活,就不會當官,“低幹”邊都沒邊過,別說“高幹”了,純粹一介書生,窮書生,多少年都這樣。不記得哪年從哪裏聽來個“君子固窮”,說是君子耐得住貧窮。於是,多少年,我便挺自得:我君子,所以我固窮。不,不單是這樣,還得調過來說:我固窮,所以我君子。嗨,不管咋說,反正,我是窮書生,而且固窮,而且以此自得。

那年,還是在老家,一友人串門,落座我的陋室,說,您小屋如此簡陋,卻寫出那麼多美文。於是,我便為陋室自得。說“陋室”,可不是暗裏標榜“德馨”,劉禹錫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比的嗎?咱這“室”真“陋”,陋到哪份上?反正膽小的命貴的,不敢睡在裏麵。因為,單是那牆基的裂縫,並排兩個手指滿可以自由出入呢。幾經“專家”論證,結論是:一時半會不會坍。於是,我在裏麵接著“坐擁書城”,接著“固窮”。也好,這陋室中固窮的“君子”,免去了“梁上君子”之憂。於是,悠哉樂哉。如今想來,決非君子自詡,不過學了點“精神勝利法”,且用得活點了。

可是,沒想到,別人沒想到,自個也沒想到,冷不丁就搬進了新家,城裏,三樓,三室一廳。這,在窮的隻剩下錢的“大款”眼裏,買房這幾個子,何足掛齒?可對一介書生的我,卻曾經是真真的天文數字!如今,你哪裏來的錢?不偷,不搶,不騙,不貪——也是沒處去貪,汗水換來的,心血換來的,“君子”換來的。

於是,我又多少明白一層:你想當“君子”,自個當然得先“固窮”,但社會不會讓你總是“窮”。不然,若真的讀書人總是“窮”,君子總是“窮”,咱這社會還有戲?

於是,我感到我們民族真格大有希望了!瞧,一不留神話說大了。

您也許說,富了不是該往鄉下跑嗎?這就好比“初級階段”、“高級階段”,就算“君子”富起來,也得一步一步走不是?

如今,家是搬了,卻一時說不上來是哪天搬的家了。

那天,朋友問:搬家了?得慶賀慶賀!

也是,搬家,說雅點叫“喬遷”,“喬遷”是講究“誌喜”的。我們是喜歡“誌喜”的。公家有公家該“誌喜”的喜慶事兒,諸如“國慶”、“廠慶”、“校慶”,私家自然也少不了五花八門的喜慶事兒。既是喜慶事兒,不管公家咋整,在私家,請客,喝酒,熱熱鬧鬧,是免不了的。這可算“家慶”。喬遷便是家慶之一。在我們這個小城,還興放炮,嗬,好熱鬧。那天大早起,老早,老早,說是半夜差不多,鞭炮齊鳴,把我從夢中驚醒。怎麼回事?妻說,今兒是好日子,好幾家搬家。果然,中午,好些門前客人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