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蝴蝶骨(1 / 2)

1

每到傍晚時分,經過小區的公用走廊時,都會看到一個女子趴在杆欄上看天空。我常常穿過走廊,坐在青草叢的石凳上,拿著一本經濟類的書來看,當然,不是愛好,而是為了應付各種各樣的職稱考試。

我們從來沒有驚動過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這種感覺很好,所以每當我經過那裏的時候,我就會習慣性地張望,我覺得她應該就站在那裏,頭稍仰著,人呈傾斜狀,長發流蘇一樣地瀉下來,姿勢很美。看不到她時,內心就會泛出失落感,說不出這種感覺是出自於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對一個陌生人不淡不濃的牽掛。

直到某一天晚上,確切地說,是深夜,我的失眠症又犯了,城市生活的各種壓力,總是壓迫著我的神經,失眠、噩夢總是接踵而來。

我起身倒水,打開電視,電視裏放著各種無聊的肥皂劇,以及一些午夜新聞,新聞裏說,城北有一個女子被害,凶手至今仍沒找到,現場有點不堪入目。

我關掉了電視,來到了窗口,目光不由地投向那條走廊,雖然離得比較遠,但是,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想到那個新聞,心裏一激靈,就跑了出去。

果然,她還站在那裏,而今天傍晚,我並沒有看到她。當我走近她的時候,她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你知道午夜的天空,是什麼顏色的?”

我看了看周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於是說:“除了黑色,還有什麼?”

“藍,很濃很濃的深藍。”她轉過了頭,很認真地說。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著她,一張很白的臉,眸子很黑很黑,仿佛一口幽深的古井,比黑夜更深更沉。我知道那一刻,周圍一切都在後退般飛速消散,而我則以一種無以倫比的速度陷了下去。

是的,陷入濃得化不開的深藍。

2

關於那一晚的記憶出奇地平靜,記不清她是怎麼跟我回去的,卻清楚記得她站在我的跟前,把頭發攏到前麵,背對著我。

消瘦的肩,低領的吊帶之上,露出瘦而修長的背,上麵有著兩塊突兀的蝴蝶骨。

它們是那麼美麗,像兩隻倦怠的玉蝴蝶,蟄伏在光滑與平坦的岩石之上,那一刻,我竟然聞到了海水的味道。

我的唇輕輕地落了下來,像撲撻的翅膀,熾熱而溫柔地落在她肌膚之上。我想那一刻,她身上的蝴蝶骨,褪掉了凝固的化石外殼,像脫繭的蝶,獲得了重生。

“閃,你知道嗎,隻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會像隱閉的花一樣,再度獲得生命,悄然綻開,開得那麼毫無保留,毫無遺憾。”她喃喃地說。

我猛地推開她,不解地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她無比憂傷地說:“我們戀愛過,你知道嗎,雖然你不記得,我卻記得,因為,我沒有遭遇事故。”

“事故?什麼的事故?”我疑惑地看著她。

“你從樓上掉了下來,就在你麵前的那個窗口,然後失去了部分回憶,其中,包括我們的愛情。”

“怎麼可能。”我努力搜索著記憶,卻想不起來,頭部的疼痛卻加劇了。我想起了那些藥片,想起了我的失眠症,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那麼,你是誰?”

“我是羅梅,你深愛過的女人,我知道你有在綠化坪裏看書的習慣,我站在走廊上,隻是為了引發你的記憶,讓你想起我。但是,我總是失敗,現在也是。”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說:“我真的記不起。”

“那麼,你願不願意再愛我一次?”

我定定地看著她,幽深而漆黑的眼,充滿著哀傷。

“我已經愛上你了。”我說著把她擁入懷裏。

3

關於墜樓事件,我向好朋友高原打聽,是不是確有此事,還有我為什麼會墜樓,墜樓之前,是不是有一個叫羅梅的女友。

他說我確實墜過樓,並在醫院裏呆了一段時間,因為腦部受傷,患上了間歇性的失憶症。至於原因,可能隻有我自己最清楚,當時是路上的行人送我去醫院的,沒有其他人。關於女友羅梅,他總覺得她很神秘,她也沒來醫院看過我。隻有一次,是我出事之前,他來見我的時候,女友剛好離去,看到了她的背影,很瘦,背後紮著條麻花辮,頭發很長。

照他的描述,羅梅好象真的是我以前的女友。但是,關於她的一切我卻完全想不起來了。我努力去尋找些蛛絲馬跡,如果我們曾經相愛過,至少會有她的照片,或許合影,我房間裏也應該會有女人遺留的東西,但是這些,統統都沒找到。所以,我對羅梅還是一無所知。

也許一切從頭開始,會比較完美,因為我現在真的很愛羅梅。

我悲傷地看著羅梅,說:“你會接受一個記憶有問題的男人?”

“我們的愛是不會變的。”羅梅看著我的眼睛,無比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