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那天正好也是寧美欣結婚,婚宴安排在中午,好多同事都收到了請柬要去參加的,我們也到那邊湊湊熱鬧就行了。”
“那下午和晚上,我們兩個單獨慶祝一下!”
“好啊,就我們兩個,其他人都別叫。”
“你以為我想叫誰呀,我計劃也是我們兩個給你過這個生。”
到了五月三十一號這天,正好是星期日,一早醒來,太陽光從沒遮嚴的窗簾縫裏透出來,像黑夜裏的一根熒光棒,亮得刺眼。衛竹早醒了,正背了熒光棒側身思忖著下床該穿什麼。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按她從小的習慣,應該穿紅衣裳。但今天又要去參加寧美欣的婚宴,豔豔的肯定不妥。衛竹把自己的衣裳在腦子裏提出來一套又一套,最後決定穿那條沙色的長褲。這長褲雖是買來的成品,裁剪卻完全順著她的腰、臀婉轉起伏,纖弱的腰、圓翹的臀、飽滿的腿都在那沙中躲閃不及。膝蓋上略略緊致地收束了,往下一泄而去,又有一番開闊和灑脫。上身搭件緊小的純白襯衣,再配條一麵是絨一麵是綢的巧克力色澤的長領巾,係成酷酷的大領帶,整個身段兒一下就在高挑、利落中欲蓋彌彰了。
想好自己的一身,衛竹又想羅遇該穿什麼。黑白配自不消說,但她今天不想他穿得太正式,最好休閑運動一點,白T恤黑短褲,腳踏那雙淺咖啡色的卡路馳,如此,他倆的風格也有些搭調。還想著,羅遇醒了,他睜開眼看見衛竹睜著眼,伸手把她的眼皮向下一抹:“怎麼就醒了?再睡一會兒。反正是星期天。”
“起來,起來,生日這天懶了,一年都要懶的。”
“懶就懶嘛,我就想你好好的懶一懶。”
羅遇伸手箍了衛竹,兩人折騰一陣終於起了床,按衛竹預想的穿戴妥當,已臨近十二點。
到了金色飯店,新郎新娘早在大廳門口迎接來賓。衛竹拉著羅遇找到學前部的同事圍了一桌坐下來。
宴會廳裏各人忙著找座位,一開始,大家都顧看著熟悉的麵孔,熱熱鬧鬧打招呼。
“聶小弦。”有人叫了起來,“你也來啦,噢,還帶著男朋友!”
衛竹這一桌的人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目光裏有一種小別的欣喜。突然有人說道:“咦,他男朋友不是出車禍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沒事了!”
這一說,大家才覺得不對勁兒,是啊,不是說他男朋友撞得皮掉了幾大塊、骨頭斷了好幾截?怎麼全身不見一點兒疤痕!人也沒有一瘸一拐的?
“呃,呃!你幾個,全部盯著那兩個看,看了這麼久,看出個名堂沒有?”曲新月用籠著筷套的筷子敲了敲麵前的盤子,大家才收了目光回來。
“覺得蹊蹺啊?”
這一問,大家更懵頭懵腦了。
“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秘密。”曲新月四下看了看,降低聲音道,“聶小弦的男朋友根本就沒有出車禍!”
“還有啊,她上次不是小產了、大出血差點血崩了嗎?那也是沒有的事!”
“還有,她說她這個男朋友不是資產至少在八位數以上,上海有豪宅,雲南有礦山,海南還有地產嗎,也全子虛烏有!”
“她呀,她是得了妄想症!就喜歡隔三岔五地甩出個爆炸性的新聞來震震你們……”
也不知曲新月是哪兒來的消息,但她的這番話倒真的成了爆炸性的新聞,著實把一桌人都震了。這天,新郎新娘再不能引起她們的關注,個個都在觥籌交錯間明明暗暗地回想這一陣聶小弦的一言一行,但她們又都吃一塹、長了一智似的,也不能完全相信曲新月了。衛竹想到最後,不排除聶小弦有妄想症的可能,也不排除曲新月妄想聶小弦得了妄想症的可能。
羅遇沒太注意她們在談論什麼,他的手機響個不停,又是工地上打來的,好幾次他張口就想吼罵過去又忍住了,後來幹脆把手機關了。
從金色飯店出來,衛竹的情緒莫明低落下來。“妄想症”,成了翱翔在她空空腦子裏的一隻蒼鷹。妄想症,這是多麼古怪的病,聶小弦怎麼就得上了,平常看上去也是正常的呀,怎麼就有了妄想的毛病?要是幼兒園知道了,還會讓她當老師嗎?要是她那個男友知道了,還會和她交往嗎?
“妄想!妄想!這是醫生的妄想!”衛竹耳邊突然響起了林凱旋當初得知他病情診斷結果時的一聲聲怒斥,又想起這一陣自己腦子裏胡躥著的混亂思維……妄想,妄想,這個世界誰沒有妄想?誰又沒有在妄想!人人都有病嗎?她一下被自己提出的這個妄想之問狠狠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婚禮儀式上的金童玉女在父母的帶領下走出了大廳,他們要上車了,那個穿著白紗裙的小女孩還舍不得取下安在背上的小天使的羽毛翅膀,甚至和她的媽媽為此爭執起來。衛竹就在這一刻,又想起了旋旋,旋旋也有這樣的一對羽毛翅膀,有一次坐車,她也舍不得取下,但當時她和林凱旋沒有和旋旋爭執,他們滿足了她這個小小的願望,讓她戴著翅膀坐進了車……
(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