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普藍(3 / 3)

對於這個結果,黑臉倒是比較淡泊:我們“雖敗猶榮”,通信營“勝之不武”。不怪我們。

我衝風子笑著耳語:“要怪就怪我們胸肌不夠發達吧。”

風子無比誠懇地告訴我,他有點喜歡上那個女兵排頭了。“就那個,大眼睛的那個。你不是那個同學歐陽俊在她們營嗎?幫我打聽一下,有重賞。”

借著去服務社買東西的機會,我向歐陽俊轉達了風子的深切祝福,並懇請歐陽俊幫他這個小忙。

歐陽俊一臉不屑,答道:“我不能告訴你排頭的名字,但可以告訴你她的身高——一米七三。”

言下之意,一米六五的風子要想追她,無異於小矮人追白雪公主。

我有些慍怒,說道:“歐陽俊不至於吧?又不是你的人你把的哪門子關啊?!”歐陽俊幫我解圍似的加了一句:“你讓他換個人,或許還行。”

歐陽俊的這句話我轉身就轉達給了風子,但事實上,過了半年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考核結束。在全連喜氣洋洋的會餐慶祝中,豬頭把他的床鋪搬到了炊事班——這是普洱對他逃避考核的懲罰。不過按指導員的說法,這是人盡其才的好方法。作為戰鬥人員,朱聰同誌體能還達不到要求,卻可以在別的崗位上發揮更好的作用。

“盡個錘子!盡他媽欺負老實人!”我朝著連部的方向唾了一口。

“沒事沒事,多大個事嘛!”豬頭倒反過來安慰我,“朱爺我也煩死了這種老拖後腿的日子,去炊事班更好,以後要找朱爺我要兩根黃瓜、幾個雞蛋什麼的,盡管開口。”

我笑道:“操!你小子還沒去就動歪歪念頭了。”

風子難得地一臉嚴肅,“要不要我找人打個招呼,去別的連隊?這地方太他媽變態了!擱別的連隊,你這體能都算可以的了。”

豬頭拍拍風子的肩膀,又拍拍我的肩膀,問道:“你忘了?我們說過當兵就在一起的。現在雖然沒在班裏,畢竟還是一個連不是?去了別的地方了,咱哥兒幾個,就真散了。”

豬頭一席話,聽得我鼻子發酸,正要抒情一番,炊事班長老憨在外麵吼了起來:“小朱,麻利點把這筐土豆給洗了!”

“唉,來了。”豬頭一聽立即進入角色,他隨手操起一把菜刀,無比豪邁地來了一句,“從今兒起,朱爺我就要當一個火頭軍,在三尺灶台發揮餘熱了!”

豬頭去了炊事班之後,我最喜歡出的公差便是去飯堂打掃衛生了。

作為一名士兵,特別是一名列兵,除開正常的軍事訓練和專業學習之外,我們幾乎每天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公差,譬如為應付上級檢查而拿鞋刷刷馬路,譬如幫機關領導打掃禮堂或者清理公廁,譬如給旅養殖場拉豬糞和雞鴨糞,譬如幫某個參謀幹事助理員搬家,譬如給營長家屬整理他們家的小菜地,譬如掏下水道,譬如挖電纜溝,譬如種樹,譬如鋪草皮……總之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出公差的時間大約都在午休或者周末,說白了既不能占用訓練時間又不能占用政治教育時間,那麼唯一可以被占用的,隻有我們的午休時間和自由活動時間。作為一名列兵,我們對這樣的任務大多頭疼不已。當然有時候運氣好的話,也能遇上一些讓人輕鬆愉快的公差,比如趕上出板報啥的,不僅能借著機會撿起畫筆練練手,還能享受早上不用出操的優待,更重要的是——每次遇上板報比賽,我們連穩拿第一。因為這個,指導員對我青睞有加,有時候犯點小毛病落他手裏,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比起打掃飯堂來,出板報的誘惑力就小得多了。

發射一營共兩個連,每周輪流擔任值班。值班的內容包括值班站崗、公差勤務還有打掃飯堂等。輪到二連值班的時候,六個班每個班打掃一天飯堂,到了周末再進行大掃除。打掃飯堂任務不算太重技術含量也沒多高,所以老兵是不用參加的,這些自然落在了新兵頭上。

豬頭下炊事班後的第一個周末,我和風子拖完地,擦完餐桌,把別人洗好的自助餐盤瀝幹水、摞好放進消毒櫃,把泔水桶抬出廚房,再把案板、砧板、菜刀啥的收拾好,一切大功告成準備撤退。豬頭一把拖住我們,“哥兒幾個,等一下。”

風子問:“幹啥?”

豬頭揚揚眉毛,悄聲問:“晚上看不看新聞?”他總喜歡故弄玄虛,屁大點事都搞得跟地下黨接頭一般。

“不看,自由活動,九點點名。怎麼了?”

“那不就得了!”豬頭話音剛落,分別從兩個褲兜和一個衣兜裏掏出三瓶“勁酒”。

我和風子兩眼放光,“喝點?”

“喝點唄。”

“沒菜啊!”我長歎一聲,“寡酒無味啊!”

“切,”豬頭帶著一種正中下懷的快感,驕傲地白了我一眼,“也不看看到了什麼地兒。”

話音剛落,豬頭就推開給養庫的門,裏麵有鹵豬耳一隻,炸花生米一碗,外加成堆的黃瓜西紅柿。

“怎麼樣?”豬頭的臉上寫滿了“牛×”二字。

風子激情奔放地跑過去,湊著他的肘子臉就嘬了一口,“兄弟,愛死你了!”

擰開小瓶蓋,我們把一百二十五毫升的勁酒碰在一起,一種幸福感像電流一般迅速麻過全身。

風子說:“還記得上次喝酒吧?還是在豬圈裏。”風子環顧了四周碼成堆的包菜茄子黃瓜腐竹等,“從環境上來看,比上一次是要好點。”

“那是……”豬頭咬著一根黃瓜,含混不清地應道,“媽的,說起來就惡心,那次在豬圈,老子一喝酒,旁邊的花母豬就撒尿,老子一吃菜,這狗日的就拉豬屎——說錯了,是豬日的。”

“你還說惡心,”我笑道,“那會兒就你吃得最多。十塊豬蹄你小子至少啃了六塊。”

“嗨,還不是因為肚子裏沒油水,”豬頭搖著頭,開始追憶起往昔,“新兵連那夥食,真他媽糟,比豬食還不如。”

“所以,你現在進了炊事班也不錯啊!油在這裏,水在龍頭上,你想裝多少就裝多少。”

“開玩笑!”豬頭豪情萬丈,“哥兒幾個,有我豬頭在,就不會讓你們餓著。從今往後,我保證你們每個星期至少打一次牙祭。”

豬頭說話還算靠譜,每周六晚,衛生打掃完畢我們三個便潛入給養庫,不動聲色地組織一次“小咪”。在豬頭的“貪汙截流”下,我們吃到了隻有營長和教導員餐盤裏才有的醬牛肉、炸雞翅、燉排骨、粉蒸肉……後來豬頭學會了掌勺,我們又吃到了他做的香蔥蛋餅、辣椒炒肉還有紫蘇煎黃瓜。特別是紫蘇煎黃瓜,成本低廉、味道鮮美、營養豐富,不愧為佐餐下酒之良品。

這樣幸福的小時光一直持續到5月初,豬頭一不留神把教導員家屬給他寄過來的一塊鄉裏臘肉給炒了,搞得教導員勃然大怒,猛尅了司務長一頓。司務長挨了尅,豬頭自然躲不過,屁股上挨了兩湯勺之外還被罰連續做一個月的早餐,並被沒收了放在豬頭身上的給養庫鑰匙。不過這小子比較仗義,一口咬定臘肉是他一個人偷吃了,硬是沒把我們給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