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趙山河告訴我,整個晚上我爸都在折騰她,弄得她都沒力氣了,膩了,煩了,一輩子都不想男人了。她說:“你爸都五十多數啦,竟然比十八歲的小夥還有力氣,好像從來沒碰過女人似的。”
第二天大早,我爸沒洗臉,沒刷牙,就催著趙山河起床,來到鐵馬東路37號。倉庫的門還掛著鎖頭,馬路上的那些樹剛剛清晰,密集的枝葉間還藏著成團的黑。沒有汽車駛過的空當,可以聽到掃帚摩擦馬路的聲音。我爸站在門口,指著一棵樹:“山河,你看它都長粗了,當年我們在那上麵掛過狗,你還記不記得?”趙山河搖搖頭。
“你怎麼就不記得了?那是我們家的兩隻花狗,因為交配,你哥還想拿它們來開批鬥會。”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當時你把我們家的席子弄得全是狗毛。”
“我們吵了一架,你要我賠席子,還扯破了我的衣袖。”
趙山河嘎嘎地笑了起來:“那天晚上,我起來解手,發現你坐在門口發呆,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膽子,竟然敢抱我,還想跟我那個……”
“都是那兩隻狗惹的,惹得我覺也睡不著,在門口坐了一個通宵。”
“你記不記得?我當即就給了你一巴掌。”
趙山河輕輕拍我爸的臉,我爸的臉一歪,身子靠在門板上慢慢地坐下去,就像一位出色的演員在複習當年的情景。但是他這一坐下去,就再也沒爬起來,趙山河以為他是演戲,伸手撓了撓他的胳肢窩:“別裝了,快起來吧,褲子都弄髒了。”我爸好像沒聽見,直著的上半身往旁邊一倒,整個睡到了地上。這時,趙山河才發現問題嚴重,咚咚地跑上閣樓:“廣賢,不好了,你爸終於犯病了。”
我卸下閣樓的門板,把我爸放上去,跟趙山河一前一後抬著趕到市第一人民醫院。醫生們立即進行搶救,在我爸的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等病房安靜下來,趙山河說:“廣賢,你知道錯了吧,我叫你別跟他說倉庫,你偏不聽,現在知道麻煩了吧。”
“昨晚說的時候,他怎麼沒有一點犯病的跡象?”
“醫生說這病不一定當場發作,有的人可以推遲一到兩天。”
“那今後我再也不跟他說倉庫了。”
“借錢都有可能收不回來,何況是說話,你這張嘴巴真會惹事。”
我拍了一下嘴巴:“趙阿姨,從今天起,如果我再亂說話,你就拿訂書機把我的嘴巴訂上。”趙山河歎了一聲:“但願你爸沒什麼大問題。”
一天下午,老董來到病房,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他是經過詳細的調查、周密的考慮之後才來的。他默默地坐到床邊,眼珠子轉困了,就垂下眼皮:“山河,我也拖了你這麼多年,再拖下去就不人道了,你真的願意嫁給床上的那個人嗎?”趙山河的性子本來就剛烈,哪受得了老董的挑釁,大聲地說:“我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你真的愛他?”
“廢話。不愛他難道還愛你嗎?”
“那我馬上成全你們。”
老董掏出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報告,遞給趙山河,他們當天就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晚上,趙山河把離婚證書壓在我爸的枕頭下:“長風,我們等這張紙等了十幾年,時間雖然長了一點,但總算把它拿到了,要是姓董的早這麼爽快,廣賢的弟弟也該有一米多高了。我要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他,現在好了,跟他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把自己最漂亮的時期全部給了他,到頭來還得弄這麼個本本更正自己的錯誤,老天真會作弄人呀!長風,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要是聽到了你就點點頭,等你一出院我們就去領結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