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一種說法,說全長一千多公裏的217國道是新疆最美的一條公路。對於這條連通阿爾泰山、天山和昆侖山的漫長的道路來說,一路之上景色多樣,幾乎成為了新疆地質奇觀的一個縮影,但這條公路給我以巨大反差的,則是217國道中段上的喬爾瑪和喬爾瑪下的唐布拉草原。
這一段路即著名的獨庫公路,以艱險而著稱,常常是修了斷,斷了修,一年到頭大半的時間都無法通行。喬爾瑪下的紀念碑告知著後人修這條路的艱辛。即使是盛夏,翻越這裏的達阪也是白雪皚皚。我是在一年的6月中旬第一次感受到了這裏的冰雪,一路沿著險峻的道路不斷上升,不斷地在夏日裏與冰雪接近,一點一點地將夏日拋在了身後,直至完全進入冬的領地,進入了滿山滿穀的冰川和冰鬥。
在這裏,道路是從冰雪裏開辟出來的,路兩旁的雪牆最高處達數米,寒氣逼人,絲毫沒有夏的痕跡。
然而順著公路而下,一轉眼便又回到了鬱鬱蔥蔥的季節,瞭望四外,峰頂是白色的冰雪,山體是青翠的綠,二者之間則是冰雪融化的千萬條細小的溝壑。待下到了唐布拉草原,則似乎在一刹那便回到了盛夏,河水如瀉玉般流淌,河岸兩邊是濃重的綠,而唐布拉草原,便在山穀間徐徐展開,確切地說,那不是草原,而是花原,開滿著各色密集的野花,放眼看去,山花填滿了整個山穀,像是一條蕩漾著山花的河流。
行走在這裏,一日之間,同時感受到的是喬爾瑪雄奇的冰雪和唐布拉醉人的草原。
但是唐布拉草原卻不止如此,我的意思是說,唐布拉草原並不僅僅是因為如此之大的反差而顯得耀眼,事實上,這是一個天山中草原的另類。
細細說起來,新疆有很多草原,巴裏坤草原的旖旎,喀拉峻草原的壯美,巴音布魯克草原的舒展以及昭蘇草原的夢幻,等等,都各有千秋,卓爾不凡,然而唐布拉草原卻總是讓我感到獨有的魅力。事實上唐布拉草原隻是在一條狹窄的山穀之中,也許,這個細窄的草原之所以如此迷人,正是因為她所處的這條山穀蒼翠而俊美。
對於一個久居在烏魯木齊的人來說,要看草原最便捷的當然是去烏魯木齊南山,也就是烏魯木齊這一段的天山,那些草原分散在或相對寬闊的山穀,或相對平坦的山坡,但是那些草原距離烏魯木齊這座城市太近了,所以你在那些草原上常常看到的是如織的遊人,或者成片開發的景區,那些草原再也沒有了草原自由無拘的野性,沒有了寥廓奔放的氣質,這對我來說,了無意趣。
一般來講,整個伊犁地區的天山較之他處都要更為濕潤與茂密,而唐布拉更甚,這裏的山峰也許是我見過的最為溫潤而純淨的天山了。這裏的溫潤,體現在山川植被的濃密與蒼翠,純淨,則是因為那些濃綠幾乎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色彩,即使是皚皚的積雪和碧藍的天穹,都是大塊大塊的純正色彩,明豔、濃烈而純粹,從而使這裏顯得靈秀而不柔弱,大氣而不粗野。
這是和別處不同的天山,或者說,是天山的另一個側麵。
山花怒放時節走在唐布拉的草原—但也許是花原的時候,往往人們兩個小時也走不出去一裏路。這不是因為道路難行,而是因為這裏的每一步,那些圍繞著人的花海都呈現著不同的美麗。
那些五顏六色的山花最深處達到腰際,魅惑著每一個踏入其中的人寸步難行。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和同伴們端著相機翻來覆去地拍攝那些花朵,但無論怎麼拍,也總覺得沒有完全忠實地將眼中的一切記錄,最後大家實在是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大聲約定,誰要是再拍照,就把誰的相機沒收,才算好歹控製住了事態的進一步瘋狂發展。
相對於盛開的山花,唐布拉草原更多的時候像是一塊吸足了水的海綿,那濃綠的草原在河穀間徐徐起伏,低窪一點的地方則是濕地,水從綠草下滲出,使綠草顯出更深的顏色,這也使得唐布拉草原的草呈現出不同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