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頹唐的日子,直到遇見道哥。
與其說是道哥賞識他,倒不如說是他一門心思巴結上去。
向上爬的這門藝術是沒有高低等級之分的,無非是有人喂就有人吃,有人拉扯就有人臣服。
他學得很好,這是用他畢業後三四年跌撞流血的經曆換來的。雖然遲了些,但有總比沒有好。在這個強敵環伺的世界,回首來處,有多少人螻蟻之姿換取生存。而他已經是獸了,小小的一團,尖牙利齒隱藏在毛發深處,雖然還不足以自衛,這個念頭讓李浩勤悚然一驚,他飛快的接起電話:“啊,副總-----”
事情的結果和他預料中的一模一樣,但這能算是背叛嗎?為了一個女孩子,一個愚蠢普通平凡的女孩子。
萬芳晴倒是有著和他從前一般無二的執著呢。
“我沒有做那樣的事”。
他從前何嚐不是那樣想,但求生的本能會督促人做很多原本不想卻不得不做的事。希望她過得好。李浩勤拿起手機三言兩語把事情向下麵人交待清楚,他想了想,本著萬無一失的原則打電話給她。
她那邊是極安靜的,不用猜他也知道是在哪裏。
“萬老師怎麼樣?”
“還好,都是皮外傷,靜養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既然如此,為何她的聲音聽上去怏怏不樂。說不上是受什麼驅使,鬼使神差他又問了一句:“為什麼不開心?”
萬芳晴仿佛巴不得聽見這句話,她立刻飛快的壓低聲音對他訴苦:“你能不能打一個電話給我媽媽解釋一下啊,就象今天中午我對你說的那樣。爸和你在一起,去了別處,過兩天就回來。你不曉得,我媽壓根就聽不進我爸的解釋,總覺得他在說謊。她不停的打電話給我,總說我爸在外麵肯定是有了別的女人。我,我-----”話鋒一轉,她嗔怪道:“你在那邊笑什麼?很好笑嗎?”
李浩勤笑得胸腹都痛起來,他吱吱唔唔的:“不,一點也不好笑。”
天藍風軟。
他隔著一條電話線對一個女孩子撒謊,而她靜在那一側,唯有輕淺的呼吸。
胸中一熱,他不由自主對芳晴說道:“你等我,我一會就來。在我沒來之前如果有人來看萬老師,就招呼著,什麼也別說,更別提我的名字。記著,從今天早上開始你就沒見過我,更別提那張名片以及你見到的那個人。”他默一默,聲音溫柔的說:“你等著我。”
芳晴“喔”了一聲,直到確認他掛了,方才合上手機。
她從走廊拐進病房。萬樹德倚在床頭,頭發花白,皮膚幹皺,一整圈紗布裹在他頭上,眉被全壓住了,唯有紅腫的雙眼露出來,高高的鼻梁不複昔日挺直,仿佛也沾染了主人身上的頹氣。他雙唇幹裂,呈灰白色,芳晴用棉簽在萬樹德唇上仔細擦拭著。萬樹德問她:“是誰?”
“講這麼久?”
“嗯,就是問你好不好,祝你早日康複。”
“借了很多錢吧。”
“你別擔心這個,同事老板都挺支持的,連說我是孝女。”
孝女也是要有錢才能做的,萬樹德一邊說一邊翻身睡到床那頭去。
芳晴沒有聽清父親說了些什麼,她正想問,門口一群人湧進來。
“萬老師。”
鮮花,水果,營養品連同大呼小叫流水樣滾進來。
萬樹德騰的一聲翻身坐起來,芳晴已經有許多年沒有看見過父親這樣青春勃發的臉,那瑩潤的光輝背後,是一切盡在掌中的驕矜。
“晴兒。”萬樹德喊道。
這是“還珠”中才有的招呼。
萬芳晴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