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說教(1 / 2)

一席話聽得芳晴吃吃暗笑。

這倒是學校裏沒教過的。

課程,永遠是高出於現實之外的十萬八仟裏:不戀愛,不生活,不人情,不世故。按圖索驥,去蕪存菁,社會要的不過是中規中矩不破壞整個生存形態的棋子,純斯巴達式,人的七情六欲全被拒絕在教育之外成為自修的內容之一,從電視裏,從小說中,從上一輩的言傳身教-----芳晴這一課學得好,的確是與萬樹德的身份職業有關。她自閉得近似於虛偽,天真的相信胸中自有法度能超出於世間一切人情欲理之外-----這,是她學生時代的模樣了,出了社會,漸漸好些,懂得不要把自己的不以為然掛在臉上。罷罷罷,羅菁在心裏歎口氣,決定從此後再也不說什麼了。

但人情還是要做的。

兩個女孩子笑嘻嘻的散步回來。羅菁去廁所,芳晴則趴在桌上。

進攻還是防守,這是個問題。

歸根到底,都隻是為了誘君入甕。

芳晴一想到羅菁嘴裏的這句隱喻,不由得身上發燒。

眼如秋水,身如綿柳。

這愛情的病毒,原是世間最美好的疾患。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在它麵前轟然倒地纏綿痼疾不能自已。

她也能加入這個行列嗎?

因為膽怯,自卑,貧窮。她比普通人更渴望一份純粹極致的感情來洗滌心上的陰暗。這樣的想法,她自己並不知道,那些謀生的苦惱,情感被煎逼的焦慮正漸漸蠶食著她的生活。對於這個,她並非一無所知,卻是真真正正的束手無措。唯有坐等,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既做不了光怪陸離的物質世界的掘金者,也做不了清淡雅致的精神世界的矜守者。他們遊走在這世界兩極的中央,是灰蒙蒙的一片工蟻。沒有前途,更看不到出路,情感常常成為唯一的寄托。無它,隻因體內荷爾蒙的變化能為眼前的世界帶來色彩。

芳晴的大腦被渾身發燙的血液轟轟隆隆的撞擊著,她有點分不清她現在想的,到底有哪些是羅菁的話,有哪些是原本就在她心裏埋藏的心思。

索性埋頭做事。

下班後趕到醫院,正好是晚餐時間。

飯菜的氣息夾雜在消毒水味裏,三三兩兩的人群走過,有一種懶洋洋家的味道。

芳晴把桌上的剩飯菜略收一收,掉轉筷頭就開吃。

萬樹德與李明彩坐在一側笑咪咪閑話,手機短信一響,李明彩眼神手快一把按開來看。“是小方。”她一臉驚喜的說:“問你今晚有沒有空?”

答應他。

他們夫妻對看一眼,似有靈犀。

芳晴把最後一滴洗鍋水倒進嘴裏,詫異的問:“媽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你們年輕人的事,還要老人家喜歡不喜歡啊。”李明彩哧笑一聲又說道:“媽也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小方的家累有點重。這種事,要看男人怎麼處理,處理得好,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要能分清小家和大家,就不會是什麼問題。你是個大度的孩子,咱們家也從來沒教過你什麼自私自利的事。小方懂事明理,這是最好,就算有什麼想不到的,咱們也能教他。”萬樹德倚在病床上,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年弱體虛,說到最後,他臉上一片潮紅,芳晴心疼的坐近些,為父親遞上一杯水,沉默了一陣,這才回答道:“我還小,還是工作要緊。現在買了房子,我也想能有一份更高的收入。這事還是想擱一擱吧。”

萬樹德和藹的笑起來:“你這孩子,交往一下有什麼要要緊,年紀輕輕的,倒這麼拘緊。”有一些話,做父親的實在不好張口,萬樹德艱難的下床上廁所,還沒等他走出門,李明彩就趕緊拉近女兒說道:“你就當積累點戀愛經驗吧,交往一下有什麼要緊,守住分寸別吃大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