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情傷(1 / 2)

芳晴完全不知道這些事。

無知,是這世上最具勇氣的選擇之一,將命運完全的交付於他人之手,無論是前是後,是左是右,雖九死其猶未悔。

可是,人與人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一樣的穿著,一樣的食物,一樣的教材,一樣的人文生態,這是大的背景。但因為家世,因為環境,因為一分或數分之差,人終究被慢慢的區分劃隔,成為不同的族類--------人可以不依貧富來劃分階級,卻不能不承認人因認知的不同而所差異。此事古已有之,今亦如此,唯一有所區別的,是古之有“士。”--------在今日亦或未來,對很多人而言,這隻是項可以申遺的恒產,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族類早已連同它天賦的勇氣悲憫以及責任完全消失。

這是樁幸運的事。

至少沒有人吵。

整列的火車飛快的向前急駛,我們都坐在車裏,沒有人可以例外。那窗外的風景,絕不因位置的差異而有所不同:生,老,病,死。如白駒過隙。手有餘澤,無非是留給後人,福禍兩難,唯有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但那已不是我們眼界所能及之處,我們所看到的,不過是燦如煙花之一瞬。

或許這就是活在當下之新解。

逝者已矣,關於未來卻也再無秘密可言。宇宙,物種,基因,製度,數仟年文明,凡人類所能想像的,通通都以現實的方式在某一間試驗室或是國度付諸實現。口耳相傳,人類終其一生所糾纏的,不過是愛與恨的情感。那些傳說中的大同世界依然因疆域之隔在星球上暴烈的傾軋。還有哪一種被終結的方式沒有被提前演繹過:冰河,外星,洪水------“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這算是一語成箴嗎?在愈逼愈近的恐懼之前,是奢華的快樂,放縱的享受,精美的食飾,與暖昧的情感------這是時下最討年輕人喜歡的遊戲。芳晴毫不猶豫的放棄與堂哥團圓的機會而去與李浩勤相約。是在城市的MS廣場,她來得早了,既不擔心也不著急,隻是笑咪咪的坐著,一個年輕女孩子坐在她身側正吃著一隻冰淇淋,芳晴眼饞的看著,忍不住出聲說道:“哎呀,我減肥。”

聽上去言若有憾。菁菁淡然一笑起身,選了個避人的位置坐下。兩隻冰淇淋吃完,果然看見李浩勤走過去,那正在減肥的年輕女子雙眼閃亮如星辰一下子跳到他跟前,看得出她崇拜他,愛慕他,依從他,願意以他的意誌為轉移。原來愛不過如此,她李菁菁在這段關係中最大的錯誤就是沒能一直在李浩勤麵前偽裝及延續這種狀態。

事到如今,索性泰然。

女子,在仟年之後,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拋開三從四德的身份以“強人”的麵目出現。一簞食,一漿衣,皆是由一雙小手奮力搏出,自尊自立,這是說給自己聽的四個字。因文明的奇妙,世人可以用多重視角來看待同一件事:孤獨,淒涼,脆弱-------這樣的情感,幾乎是出自於本能,並不因閱讀量的多少,學曆的高低而有所區別。夜已漸深,李菁菁坐在一堆衣服雜物的中央不能自主。而就在今早,她還對李浩勤揚言道“完全有能力過別樣的生活。”她的能力,無非是指在生活中多出一個老板,朝九晚五討生存用的職場生涯。除薪水外,並不包括提供自尊與愛,支撐皮相而已。就這麼個事,居然被諸神引用為恢複獨立自主地位的神鑰,一想到這裏,真是不能不讓人心生同情,身為男性,在數仟年曆史中,他們被釘在米飯班主這根恥辱柱上的時間真是太久了,雖然這的確是事實,可是,文明進化到這一步,難道女人就不能平靜的想:工作就是工作。

李菁菁雙手不受控製,一口氣發了三條短信給李浩勤。

剛好九點半,他與芳晴正坐在一間小茶館竊竊私語,他看了一眼隨後解釋道:“今天有個朋友要搬家,催我過去幫忙呢。”

芳晴很想說“我和你一齊過去”。可他們並沒熟到這一步,她臉紅起來,頗有點無顏見江東的味道。李浩勤十分無賴的在她臉上輕輕擰了一記說:“舍不得我啊,放心,我才不去呢,這種出苦力的活。”

見他搖頭晃腦的,象是頗吃過些苦頭。芳晴哧的一聲笑了,“你總給人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