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借貸(2 / 2)

是幾時走到這一步?

萬芳晴麵容平靜的對宜敏說道:“別擔心,問你爸媽好,一切都會過去的。”

包括今晚。

她回到住所的時間比萬樹德預料的要早。

反正躲是躲不來的,萬芳晴心不在焉的聽李明彩說道:“爸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原本說什麼她都不會驚奇,但借據?

她萬芳晴想得到的別人也能考慮周全,萬樹德心平氣和的對女兒講:“房子是掛在你名下,房貸也是以你的名義還的,但首期卻是我們拿的,包括你日常的生活費。這個,卻隻有關起門來我們一家人知道。父母老了,雖說就算有什麼也終歸是你的。卻也經不起你這麼有的沒的撒手亂花。原來隻說是一家人,有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可你,”他的聲音裏有無限的失望:“你竟然連招呼也不打,就把錢借給人家。這下子拿什麼出來裝修,算算日子就要接房,難道我們一家子就一輩子住在毛坯裏不成?”

“那就把房子賣了吧。”芳晴脫口而出,帳目她早已算得十分清楚,此時若是脫手,光憑淨賺的那一筆就足以支付讓父母在老家購置一套小戶的頭期。而老家房價低廉,把月供的時間拉長,一個月也不過就還那麼幾佰塊,等到收房,更可以以租還貸。“隻要我工作穩妥,貸款就有我來付,那十萬你們拿在手上也可傍身,萬一有個什麼三災兩痛我這裏指望不上,你們有兩個活錢在手裏也要安心些。”她說到這裏,聲音沉下來,帶有無法自知的哀痛:“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就照這個意思來做。至於那十萬的借據,我也就不用再寫給你們了。那個錢是你們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是你們的養老錢,活命錢。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靠那個錢來為自己錦上添花,火上烹油。把這個錢還到你們手上一直是我的心願,如果你們同意的話-----”

她沒有聽到父母的回答,或是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萬樹德一雙眼玲瓏的上下打量芳晴,“這個逆女。”如果她能聽見,如果她想聽見,這四個字此刻正如雷鳴般在萬樹德腹中轟然作響。“就這樣想把父母撇開好關起門來過舒服日子,算得好,算得真好。有道是養兒防老,天經地義,沒料到他老萬養來養去竟養出這麼個東西。”萬樹德拚了老命才把這些話留在肚裏而不是逞意氣衝口而出,“總不能傷了父女的臉麵吧。”他在心中歎息著勸慰自己。臉上卻不能控製的流露出老來傷懷的神氣,那不是源於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憐惜,更不是一個人另一個人物傷其類的同情。沒有尊重,沒有憐憫,他所有的不過是一個年邁衰去的君王在努力維護自己的領地。這是大自然裏最最常見的一幕,即使進化為人------但人又是什麼?當人對於他(她)所存活的世界滿懷恐懼與疑慮,他或她的反應―――――如果去過動物園,便自會知道:被豢養,被遺棄,從出生到死,它將永不能依從於天性。唯有適應,不斷的適應,舊的新的,新的舊的。所謂規則便是生與死的界定,喜與悲的法門。有道是紅顏易衰君恩易斷,當人老起來,真的老起來,又有幾分教化能存活在身上,更何況在他的背景裏“反省”二字並不是一個有力量的動詞。都隻是說說而已。萬樹德的雙唇無聲的嚅動著,是失語症嗎?芳晴從未見過父親這種景象,她不曉得這究竟是因為錢的刺激還是源於深深的,深深的失望。

她都顧不得了。

第二天下午,當欠條在手,她便約了楊誌在茶樓見麵。

時值黃昏,宜敏乘坐的車子已在離此地數十公裏之外。

她見了楊誌,一臉藹然。

“這是欠條。”她說。

茲有孫宜敏收到現金二萬二仟元正,約定半年內歸還。此據。

這借條上的每一個字都是由芳晴親授,都是她字斟句酌的結果。有身份證號碼,有指印,有日期。

“半年。”

芳晴抿一口茶,聽對坐的男人無限痛惜的吐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