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柱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鄭金鳳嚇了一跳。
“金鳳!”
“劉大哥,我能進去嗎?”
“這麼晚了,有啥事兒?”
“你讓我進屋說吧!”
劉萬柱正不知如何是好,鄭金鳳已經邁步走了進來。
鄭金鳳進屋之後坐在了炕沿兒,劉萬柱手忙腳亂的找到了茶壺,又發現茶壺裏沒有水,他又去拿爐子上的水壺,卻被燒熱的水壺提手燙了一下,另一隻手裏的茶壺差點兒扔到地上。
聽見外屋的動靜,鄭金鳳從炕沿兒上跳了下來,跑到外屋,看到正在扶穩茶壺的劉萬柱,
“別忙了,我不渴,你進屋,我把事兒說完就走。”
劉萬柱忙放下手中的茶壺,跟著鄭金鳳走進了屋。
鄭金鳳又坐回了炕沿上,屋裏很暗,劉萬柱並沒有坐在炕沿上,卻像他是來客,不知所措的立在屋子中間,借著一忽兒一忽兒的燈光,盯著鄭金鳳的臉,鄭金鳳抿著雙唇,這讓劉萬柱心裏更打鼓了。
“劉大哥。”鄭金鳳終於開腔了,“我跟你說點兒事兒,你要是覺得我說的事兒還行呢,就按我說的辦,要是不行呢,你就當我今天沒來,你今天沒見過我,俺倆從前啥樣,以後見麵還啥樣。”
一番話說得劉萬柱一頭霧水,
“金鳳,你要說啥呀?要說啥你就說,啥行不行的,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幫你做,沒啥行不行的!”
“這事兒可不比別的,你不用馬上回我。”
“你快說吧,有啥事兒,隻要我能做到。”
“劉大哥,你娶我行不?”金鳳說完,咬了咬嘴唇,卻沒抬眼看劉萬柱。
劉萬柱愣住了,他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愣在那裏微張著嘴,一聲沒出。
“哎,我就知道,我不該來,劉大哥,你就當我沒說,我走了。”
劉萬柱還沒反過神兒來,鄭金鳳已經走到了外屋房門口。
“金鳳!”劉萬柱喊到。
鄭金鳳停下了腳步。
劉萬柱追了出來,
“你剛才說啥,我,我咋覺得我好像剛才犯糊塗了,沒聽明白。”
“沒聽明白就沒聽明白吧,我剛才也犯糊塗了,劉大哥,我走了,你歇著吧。”
說完,鄭金鳳一推門,邁過門檻兒走了出去。
劉萬柱還是沒醒過神兒來,他又看見了剛才放在大鍋邊上的茶壺,他伸手去拿水壺,想給自己倒點兒水喝,卻再一次把手燙了一下。這次,水壺徹底被他打翻在地,弄了一地冒著白氣兒的水。劉萬柱看著這一地的水,醒了下神兒,卻沒理那水壺,轉身走回到屋裏,鞋也沒脫,一頭躺在炕上,盯著熏得發黃的屋頂,眼裏什麼也沒有,腦子裏卻轉個不停,他“呼”的又坐了起來,邁到外屋,趟飛的水壺鐺鐺在地上打著轉兒,劉萬柱已經追出了門去。
劉萬柱一口氣跑到金鳳家,這裏說是金鳳家,其實隻是金鳳搬出她家老宅子被安排住的地方。劉萬柱跑到門口才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覺得這個時間就這麼跑過來,有點不太合適,要不是冬天,早就被左鄰右舍看到了。他看見窗子是黑的,可能金鳳已經睡了。他攥起拳頭,卻輕輕的在金鳳的房門上敲了兩下,盡管他敲得很輕,卻讓他覺得這敲門聲幾乎是冬天夜晚裏的響雷。沒有回應。他索性鼓起勇氣又敲了兩下,這次比上一次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還是沒有回應。
劉萬柱放下了握緊拳頭的手臂,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他轉身打算回去,這時,他身後的門突然開了。
劉萬柱嚇了一跳,轉過身來。
“你聽見我說啥啦?”金鳳問道。
“聽見了。”
“咋樣?”
“行。”
“你回吧,我知道了。”說完,金鳳把門在劉萬柱眼前關上了。
劉萬柱轉身,腦海裏一片空白回到了家,繼續躺在炕上盯著那發黃的天棚。
第二天,劉萬柱遇見了一回金鳳,金鳳像往常一樣和他打了個招呼就走過去了,仿佛昨天晚上什麼也沒發生過。
劉萬柱一天在幫老沈家盤炕,忙裏忙外的,到了晚上,收了工,在老沈家吃了口飯就回家了。到了家,他盡量不讓自己想什麼,生了火,燒了水,用開水燙了茶壺,倒上了水,一隻手拿著茶壺,一隻手把靠在炕梢的炕桌挪到炕中間,把茶壺放在了上麵。他用手摸了摸炕頭,有點兒熱乎了,然後,他就又躺在炕上看天棚。
他剛躺下,又聽到了敲門聲。他一骨碌從炕上跳到地上,幾步來到門前,把門“呼啦”打開,門口站著的金鳳顯然是被這突然大開的門嚇到了。劉萬柱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失禮,連忙把推門的手收了回來,雙手互相在身前指尖朝下,搓搓著。
“金鳳來了。”這話一出口,劉萬柱覺得嗓子眼幹巴巴的。
“啊,劉大哥,我能進去說話嗎?”
“進來吧。”劉萬柱閃開身子。
金鳳邁進了門檻,進了屋,金鳳坐在了炕梢一頭的炕沿上。
“坐炕頭這邊吧,我今天回來的晚,才生火,屋裏冷,炕頭熱乎點兒。”
“我就坐這吧。”
“你喝水不?我沒茶葉,隻有白水。剛倒好的!”
“喝點兒吧。”
劉萬柱才發現,洗了茶壺,卻沒有茶碗,他家裏從來就沒有過茶碗,他又手忙腳亂的從外屋找來一個小飯碗,碗邊還有一個豁口,大飯碗到是有一個好的,他覺得那還不如這個小碗。劉萬柱拿來了小飯碗,放在炕桌上,給鄭金鳳倒了一小碗的白水。
鄭金鳳盯著眼前的這個帶著豁口的小飯碗,一隻手慢慢而輕巧的拿了起來,放在嘴邊抿了一口,仿佛裏麵盛的不是白水,而是有滋有味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