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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毛澤東眾多的照片中,這張坐躺椅的照片(圖一)頗具表現力,堪稱經典之作。長期以來,西柏坡紀念館一直將它作為毛澤東在西柏坡時的標誌性照片而廣泛使用,而國家博物館(原中國革命博物館)、中國人民軍事博物館等國家級博物館也持相同的看法,所以在一些重要的大型展覽中,常常標注為“毛澤東在西柏坡”。一些重要的黨史刊物和畫冊,也人雲亦雲。如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新華通訊社、中央文獻出版社三家共同編輯出版的大型畫冊《毛澤東》和中國中共黨史學會主辦的《百年潮》雜誌,2004年第1期封二刊登這張照片時,都就注明為“1948年毛澤東在西柏坡”。但筆者經過反複、仔細地對比考證發現,這張毛澤東坐躺椅照的拍攝地點不是在西柏坡,而是在1947年7月轉戰陝北期間的靖邊縣小河村。
首先我們注意到毛澤東坐躺椅這張圖照中有五個特別的地方:一是毛澤東的上衣及白色襯衣的領口;二是照片右上角窗戶左側,有兩個橫木檔;三是躺椅後的石台階;四是兩個窯洞中間的黑洞,這應是一個長方形神龕;五是照片上方有許多樹枝,但明顯不是樹,似為樹枝搭建的涼棚。這五處特征,使得以下幾張圖照具備了很強的說服力。
第一,從《毛澤東軍事生涯》一書208頁和212頁這兩張照片(圖二、圖三)的背景和服飾上看,似為同一次拍攝。在圖二和圖三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毛澤東的上衣和坐躺椅照中(圖一)完全一樣(即特征1),白色襯衣領口的形狀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而圖二的背景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最有力的論據——下窗戶兩側有對稱的兩個橫木檔,與坐躺椅照(圖一)中右上角窗戶左側兩個橫木檔(即特征2)完全一致。由此可見,圖一和圖二的拍攝地點當為同一處。而圖二和圖三清楚地表明,毛澤東是在窯洞前麵,不是在平房前麵,也就是說是在陝北,而不是在西柏坡。
其實僅從圖一的窗戶結構上,就可得出毛澤東是在窯洞前,而不是在平房前的結論。窯洞窗戶的特點是,上邊一個半圓形大窗戶,下邊一個小方形窗戶,由兩部分組成。而平房窗戶的特點是,開窗戶的地方,隻有一個方形窗戶,一般不會由上下兩個結構不同的窗戶組合在一起。圖一窗戶的結構明顯符合窯洞窗戶的特點,由上圓下方兩部分組成。
在童小鵬《曆史的腳印》一書中,第307張照片選登的即為圖三,說明為“毛澤東親自到機要科來看戰報。(1947年7月)”圖中右下角194後麵的字被裁掉了半個,但仍能看出是個“7”字,即1947年。許多畫冊選用這張照片時,為了突出中心,都將右側這個較為顯眼的戰士給裁掉了。“毛澤東親自到機要科來看戰報”為圖四的拍攝提供了可能與方便。孫嶽在《我是昆侖支隊的一名譯電員》中回憶道:“跟隨楊尚昆而來的還有童小鵬。童小鵬是一位老機要工作者,又是一位業餘攝影愛好者。乘著毛主席高興,抓住時機,請毛主席和我們機要科的全體同誌照了一張相。這張珍貴的照片,現在陳列在延安革命紀念館。”
第二,圖四是一張使用率較高的照片,(前排左起:李質忠、霍玉世、趙德芳、趙振宇、高智、孫嶽、趙振堂、孟昭哲、張國勳;中排:吳振英、宋誌學、張景賢、杜林、劉振權、王誌旭、趙春來、王乃靜、張四知、毛澤東、胡健、汪導海、楊俊。後排:王鶴仁、王耀山、車平路、沈世英、何誌明、崔雙柱、辛心寬、王來、李世賓)它以可說明四個方麵的問題:一是在圖中最後一排站立者左起第一人和第二人之間,正好留了一個空隙,露出了下邊窗戶左側的兩個橫木檔,同圖一中的特征完全吻合;二是在圖中的右下角,我們可以看到第二排右起第一人是蹲在石台階上,而這個石台階應是坐躺椅照(圖一)中的石台階(即特征3);三是在圖中左邊緣中間有一個長方形黑洞,這是陝北兩個窯洞中間常有的神龕,遺憾的是隻照了半邊,但它仍然可以印證圖一中的特征4;四是圖上邊的文字清楚地表明該照片是“1947年7月於陝北小河”。當然從文字的口氣看,不是當時照相時所寫,其具有很強的“文化大革命”烙印,應是“文化大革命”中寫上去的。從1947年到1967年左右,共20多年的時間,不算太長,而照片中的許多當事人當時年僅20多歲,到“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們的年齡也大致在40-50歲之間,正是年富力強、記憶力好的時候,所以他們標注的時間與地點,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許多機要人員在回憶隨中央轉戰陝北這段曆史時,多次提到拍攝這張照片的經過。宋誌學在《跟隨黨中央轉戰陝北》中說:“1947年7月下旬一天中午,科長興衝衝地跑進來,向大家宣布:‘同誌們快走,毛主席要和我們照相。’毛主席邀我們照相?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消息啊!無論行軍、駐防,我們天天見到毛主席,我們多麼渴望在這艱苦的轉戰陝北的日子裏,能和他老人家一起照個相留念啊!童小鵬、李質忠同誌帶有照相機,今天,這個日日想、夜夜盼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毛主席裏麵穿著一件舊絨衣,外麵罩著一件褪了色的灰軍裝,神采奕奕……院子裏打掃得幹幹淨淨,警衛戰士把毛主席的被褥曬在院子裏。窯前有厚石片砌成的高約50厘米的土石台階……我們一共30名同誌,台階前坐一排,台階上站一排,毛主席和我們12個同誌並排坐在土石台階上。‘哢嚓’一聲,一張珍貴的照片載入史冊。”孟昭哲在《喜歡看書是好事》中寫道:“前委擴大會議結束的那天下午,首長們在主席住的院子裏照相。當毛主席要同江青合影時,陳賡‘頑皮’地跑到毛主席前麵,揮動著雙臂不讓照。鬧了一會兒,童小鵬見陳賡走開了,剛要按動‘快門’,陳賡又突然從毛主席身後伸出頭來,做了個‘鬼臉’,逗得大家直笑。毛主席回頭看了看,光笑也不吭聲。”從以上對毛澤東著裝的回憶中,我們可以確定毛澤東穿的這件“舊絨衣”,正是圖一中毛澤東的上衣(特征1)。我們還可以通過“首長們在主席住的院子裏照相”確定,在小河會議期間,照的相絕不是一兩張,而應是一批。事實上,轉戰陝北期間的照片,今天能見到的要數小河的最多,如彭德懷、賀龍、陳賡、王震四人在小河的合影等都是其中比較有名的。圖三和圖四的右上角,都有搭曬在繩子上的衣物,其形狀完全一樣,是否毛澤東的“被褥”呢?我們能否作這樣的推設,由於搭曬衣物形狀一樣,兩張照片當為同一次拍攝,而圖三和圖一中毛澤東的服裝又很一致,也應為同一次拍攝,從而可否這樣說,圖一至圖四,不僅是同一地點,而且是同一時間所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