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古城的東門外,一處被稱為韓森寨的地方,有一座挺高挺大的丘。雖說大,也僅僅五六十米高,因其坐落在半環的以丘為中心的塬上,四周數百米方圓一片平坦,突兀一座丘,當然顯得高大了。那丘上沒樹,草也不多,遠遠望去便似一個剛剛堆起的大土包,然那土包經年久月總是那樣,總是袒露著西北高原的黃土特色,從不見有花滋生,有綠蔓延。逢遇夕陽西下,你站丘之東側便會看到雲霞環繞在丘上,一道赤橙一道金黃,把個丘熏染得如那神話中的寶庫洞開,令人遐思不已。
然興致盎然,登丘環望,西邊長安城那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的樓宇便會收入眼底,並與東邊國防工業區高大的煙囪和廠房相映成趣。早年有煙從那高聳入雲的煙筒裏冒出來,你絕不會有今日公害汙染的感覺,常常會生出一腔腔的自豪,會想起“大漠孤煙直”的詩句來。若遇晴空當日,於丘頂便可以清晰地望見遠處的山和遠處的雲,時隱時現,飄起飄下,當會讓人忘卻世間的煩亂和綿綿的憂愁。丘的東邊則是一溜不規則的農戶人家,日暮時分,落丘小憩,每每會聽到雞鳴狗叫之聲,與那媳婦孩童打情罵俏的嬉鬧。然真令人叫絕的是,那丘南是不知何時修築的兩條平行的小路,且延至丘下,又環成一轉盤,從丘頂望去極似一把剪刀,這裏的百姓便稱其為“剪子路”,剪尖朝外,真真似一把武器在護衛著那神秘的丘。
然而耐人尋味的是,我家從丘下不遠的北區搬到南區,相距不過二裏,對此丘之稱謂竟截然不同,北麵稱為“大塚”,並沒有冠以姓氏,似無名氏的遺墓,而南麵則稱為“韓信墳”,言之鑿鑿,似佐證在握。何以會如此差逆,我至今不得要領。早年我曾以為,稱為“韓信墳”當不會有錯,用風水先生的眼力看,這丘風水至佳,朝南正拜南山,朝東可見滻河,朝北可望渭水,朝西與古長安城相望。尤其那韓信乃西漢重臣,曾隨高祖南征北戰,安國定邦,功勳卓著,雖後來遭誣被害,也仍不失為一代曠世梟雄,其墓高築在帝都之側也在情理之中。
論及這些,我對此丘不禁肅然起敬,登丘而上便也有了虔誠之心,上來乘涼念書便也怕有褻瀆之嫌。曾有段時間,爬丘的人多得不可思議,居然縱橫交錯地踩出了數條上丘的小道。每天清晨丘上便站滿了人,上上下下,打拳的練功的散步的做操的學習的,比比皆是,且捧書學習的居多,或讀或誦,真是朗朗之聲入耳,殷殷學子入目,儼然似一所露天大課堂,直感覺這混沌的社會也淨化了許多。後來便聽說這些學生們所以如此,是聽信於一種說法:某人原本學業平平,但常年在此晨讀,居然戴上了北京大學的校徽;翌年又有人效仿,居然也考進了赫赫的清華園。似乎這塊風水寶地靈氣旺盛,於是這兒便演變成了學習的理想聖地。我想這些學子們肯定不會都進清華北大,但總有人能如願以償,那韓信若九泉有知,其靈氣能以這種方式蔭護於後世,也一定會開懷朗笑舞刀暢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