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的時候,若提起果園,那滿嘴的口水就會呼呼地浸出來,那渾身的肌肉也會像憋足了勁似的,總想將蓄存的力量放出來,於是隻要有人煽動,街坊裏的夥伴們便會在暮色濃重以後,聚到一個不很通暢的角落,要去那誘人的地方騷擾一番了。
那時,我們住在古城東門外的郊區,住宅區周圍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就在那厚重的莊稼地的深處有一處挺大的植物園,而引起我們迷戀的是在植物園裏邊有一方果園。如今那兒已成為聞名遐邇的動物園了,而早時那果園藏在密密的各色植物的深處,用厚厚的土牆圈圍著,牆也不高,許多處留有不知誰翻牆造成的豁口。然而,一到果熟時分,那果園的香氣就會從那圍牆裏溢出來,遠遠站在植物園的邊上就會有果香撲進鼻裏,若不經意地走到土牆邊上,誰也會自然地朝裏抬眉探望,裏邊多是桃樹和蘋果樹,還有些不多的杏樹。當那果子一旦長成了模樣,一簇簇掛滿枝頭,綠油油地掩映在綠的枝葉中間,總會贈人以誘惑。而這時候,往往是果園在掛果期看管最疏忽的時候,我們這些頑皮的孩子們就喜歡在這時候表現自己的“才幹”。
往往是夜落時分,夥伴們往往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跑出街坊,依著夜色的掩護,沿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穿過密密的植物林,來到果園那厚厚的圍牆外。先有一人趴在牆頭上豎起耳朵細聽一會兒,看看有無異常,然後就依次貓到牆下。早已商量好的有一人會蹲下來,後邊的人便踩在那人肩上,再探頭朝裏瞭望一會兒,待下邊的人快挺不住了,上邊的人才用手一撐,將體重移到牆頭上。這時是最緊張的時候了,生怕裏邊設有埋伏,不管上邊的人還是牆下的人心兒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那真是“激戰”前的寂靜,連樹葉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有那滑稽的便學戰爭電影裏的細節,半真半假地用土塊朝裏邊扔去,再側耳細聽,感覺真的沒有異樣,才一個接一個跳進去。往往是兩個人占一棵樹,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黑暗中夥伴們就著月光,揪住那結滿青果的樹枝就拽,待塞滿了衣兜便貓樣滑到樹下返回土牆邊,再蹬住牆縫翻出來,一口氣奔回街坊,擇一僻靜處,將毛桃青果往衣袖上擦擦,就大咬大嚼起來,直嚼得滿嘴是沫滿臉是毛。隨後那臉上脖子上卻癢得怎麼用水洗都感覺刺癢難受,便有些後悔剛才的行動了,但癢過之後卻又會想起那毛茸茸的青果,又會津津樂道那夜襲果園的刺激。
不過我們也時常會在果園摘果時,興奮得忘乎所以而聲張起來,或是不小心把樹枝弄得嘩嘩亂響,引得那看園的人或看園的狗追將過來,那我們便隻有狼狽逃竄的分了,常常要連滾帶爬地翻出土牆逃到鄰近的鬆林裏躲起來。那裏邊鬆針落了厚厚一層,也不知多少年了,一層複一層,踩上去鬆軟舒適,卻是怎麼也跑不快,其實人家看園人望見我們跑出園了,也從不追的。但為偷心虛,每次被發現都要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往鬆林深處跑。待夥伴們見後邊絕對沒有動靜了,才癱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起來,待呼吸平順了,才感覺那鬆針早已紮透了衣服,回家之前必要在樓後的路燈下裏外搜尋一番,才敢回家脫衣才敢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