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
海潮款款地湧上來,又湧上來,不懈地漫過沙灘,漫過沙灘上坑坑窪窪的腳印,似乎還妄圖爬上這塊褐色的礁石和礁石上一株像蒲公英一樣長著黃茸茸花蕊兒的細草。我盯住那細草不覺驚詫了,海浪、海潮、海風竟能容忍這類柔弱的植物在這裏生根、發芽、開花?我過去了,細細琢磨這株與海相伴的野花,僅僅兩寸高的莖,然那黃亮的色澤卻是那般動人,襯著那蔚藍的海,深褐的石,相映成趣,格外的鮮美。
我不由得俯下身,臉兒貼著那礁石那花兒,竟然隱約感覺到一陣淡淡的深情的絮叨,似乎在述說什麼。述說什麼呢?是昔日的艱辛和疲勞,還是對黃土地對同宗同族的依戀之情?我索性將心兒也貼上那礁石那花兒,竟然奇妙地感覺到一陣潺潺的情侶般初吻的聲息,溫馨而又柔嫩。
我迷怔怔地戀著這不知名兒的花兒,濃綠的葉兒,嬌嫩的蕊兒,頑強的莖兒,猛然想到故鄉那黃土高坡上的一種形態相同的小草。於是我思忖這細草許是大西北的產物,且能到這兒來生根來開花,也許還是西北風的造化。我於是極想捧起那野花,想那黃茸茸的花蕊能伴我去浪跡天涯。
貝殼
在我兒時的夢裏,海灘是一個充滿了幻想和奇趣的地方。那海潮一漲,會卷走無數人世間的奧妙,那海潮一落,又會撒下無數五彩繽紛的故事。我最憧憬的是海灘上五顏六色的貝殼了,我的書桌裏至今還珍藏著一枚不知誰送的虎皮貝殼,光光的,亮亮的,像瓷器一樣,放到耳邊便能聽到海的溫柔,海的咆哮。我踏著那細細的平平的猶如金色的地毯一樣的海灘,走著,聽著,望著,當然是為了滿足朋友的情債了。曲曲彎彎的海灘留下了我一個一個,又一個一個,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的印跡。然而,一會兒,海潮上來了,又會抹去我留在海灘上的一切痕跡。而且使我驚奇的是,這海潮竟然不願將一個貝殼贈與我這個對海渴望已久的大西北的兒子,廣袤的黃緞般的海灘上居然連一星閃光的斑點也沒有。
這難道是海灘嗎?海灘怎麼能沒有貝殼呢?也許這海灘也保守,也吝嗇,且吝嗇到一個大西北人想索取一枚普普通通的虎皮貝殼也不可能。我隻好癡癡地踩在海灘上,癡望著那湛藍的海水,朦朧的小島,任海風東南西北地吹,任海浪輕輕地輕輕地搖……
1986年10月2日於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