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看到姨奶奶進來，也不同她打招呼，自己坐著喝茶。姨奶奶給太太和二奶奶見了禮，便做在下手說話。太太對二奶奶說：“淑玉的丫環給了她隔壁王老爺家用了，如今她懷了身子，二太太本準備再給一個人過去，她自己卻不要，我看要不把你家裏的綠葉給她先用著吧，等生了孩子綠葉依舊回去。”姨奶奶聽太太這麼說也沒有推脫。
二奶奶卻說：“綠葉不行，太大了不好，叫滿月去吧，她也有十歲了，又能識字，小孩子手腳又勤快，明兒就讓她去妹妹家裏吧。你先用著，好不好再說。”姨奶奶聽了忙起身謝禮。
我在旁邊聽了，心裏大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這麼好的事。隻是麵子上不表露出來，怕自己欣喜的樣子讓二奶奶心裏反感，又想到要離了爹娘阿弟又有些傷感。又想著，畢竟都還在京城，有空了還是能回去看看的，心裏又好些。總的說心裏還是高興的。
奶奶們後麵說了什麼，我完全都不知道，腦子裏一心想著到姨奶奶家的事，過了會子，二奶奶帶著小姐和少爺回家，我也跟著回去了。
到了家裏，二奶奶便說我忙些自己的事去吧，小姐屋裏就安排紅羅先過去服侍。
我先去了跨院找阿奶阿娘，將事情說給她們聽，阿奶聽了也沒說什麼，拎著水桶出去挑水了。阿娘拉著我說：“咱們奴才，主子吩咐做什麼便做什麼，也沒的什麼挑挑撿撿的，你去吧，得空回來看看我們。”
我和阿娘說了我心裏的想法：“阿娘，雖然二奶奶隻是暫時先讓我過去幫忙服侍，但我也不想再回這裏了。說句不該說的，一直在這院子裏，我往後的日子也就是個奴才的命了。可是我並不認命，我想拚一拚，若是有了好結果那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思，若是沒有好結果也就這樣，都已經是奴才了，難道還能比這更差些嗎？”阿娘說：“你去那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你先去服侍著再看吧。隻是……你的意思難道是要做西廂的那個？”
我不屑冷笑道：“難道在阿娘心中我就隻有這樣的出息？西廂那個是個什麼下場，我怎會想像她？”阿娘聽我這樣說，鬆了口氣說：“沒有這個心思就好，但也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仍是奴才，小心使得萬年船，別心高氣傲的。我也知道你這幾年跟在小姐後麵，學了些識字認畫的，恐怕就這樣便心裏有了想法。你可千萬將那心思收起來，別輕易抖摟出來。”
我答應著阿娘說：“知道了。”阿娘還是不放心，又囑咐了許多。我又去了門房和阿爺說了，阿爺不管這些，隻說知道了。阿爹回家自然也是要說的，阿爹也還是那樣“嗯”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阿弟如今也有八歲了，奶奶給派了跟少爺的差事，隻是仍然睡在跨院裏。我與阿弟說了要去姨奶奶家的事，阿弟笑著說：“那太好了，阿姐你得空就回來看看我，給我帶些好吃的。”我笑著點著他頭說：“你這個好吃鬼。”
晚上我便沒有在小姐屋裏睡了，吃過飯我到小姐屋裏和小姐綠葉一起說著話。小姐隻是覺得我暫時先借給姨奶奶使著，過後再還回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離別的感覺。晚飯的時候，那邊二太太就已經打發了人來送了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丫頭過來，恐怕就是來頂我的班了。
綠葉總是想的比我周全，在我一味的想著去姨奶奶家是多麼新鮮的事的時候，綠葉私下對我說：“姨奶奶那邊不比咱們這裏東西都齊全人又多，姨奶奶人倒是隨和的，但家裏如今那樣，你若是有事就回來說一聲。”我答應著。說著說著不覺就戌正二刻了，我趕緊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我將東西收拾好，去二奶奶屋裏磕了頭便出門了。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不過兩件衣服和自己用的一些東西。書和琴都不是我的，我也沒辦法帶走。去年的衣服也小了，沒幾件能穿的，隻撿了幾件做的大些的，阿娘說能穿便穿，不能穿就擦身子用吧。棉衣已經穿在了身上，其他的裹個小包袱就行了。
還在正月裏，街上自然是熱鬧。不時的兩邊有馬車走過，還有些老少爺們穿著光鮮騎著馬過去，後麵跟著幾個稍大的小廝。沿街的店麵有些早上也都開了門，小販們也開始叫賣。我從城東南走到城西南，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姨奶奶家。
姨奶奶家院門開著，我就直接走了進去，院子裏一個青年男人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我看這院子裏的樣子和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隻是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我便福了一福叫了聲：“爺。”他聽見我叫他，將書拿開看著我。我看著他突然覺得似乎像是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