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擇漫無目的地穿過人群,正決定要回酒店時,後麵有個人搭住他的左肩,當他以為是某個熱情的意大利女人要來找他搭訕時,嫌惡地側過臉,卻看到一隻長滿老繭的手。
他轉過身,看到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醉漢,對方長不高,跟辛念齊差不多,想到這,顧銘擇不禁在內心嘲笑自己,他竟拿一個陌生的醉漢跟她作比較。
醉漢背著一張破舊的畫板,左手用三根手指著酒瓶,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支不足五公分長的畫筆,破舊的衣著和滿臉的滄桑泄露了他落拓的生活。他一踉蹌,那半瓶酒也跟著在瓶裏晃蕩,起了泡沫。
“老子……今天高興!給你……免費……畫張像吧!”對方一出口就是地道的漢語,但顧銘擇見他一副醉態便沒有回答,準備繞道走開,但對方卻抓住他的手不讓走。
“你不信?”醉漢打了個酒嗝,愣是盯著顧銘擇的臉足有五秒,突然又改用意大利語對他重複了剛才的話。
“你喝醉了。”顧銘擇對他說道。
見顧銘擇說了普通話,醉漢臉上露出一種他鄉遇同胞的欣喜,趕緊說道:“我沒醉……嘻嘻,別看我老打嗝,我其實真的沒醉……給你畫張像完全沒問題!”說話的時候,醉漢還間斷打了幾個嗝,每次總從口中呼出濃濃的酒精味。不尋常的是顧銘擇對他這般粗俗的舉動並不感到厭惡,反而停住腳步,甚至有種,想跟這個醉漢耗上一整夜,喝酒或者聊天什麼都行。
醉漢見他不排斥,也樂了,說道:“不會耽誤你太久,嗬嗬……三分鍾!三分鍾足矣……”
顧銘擇隨意地站著,醉漢並沒有要求他擺什麼樣的姿勢,而是很認真地拿出畫板,把那根小畫筆銜在嘴裏,酒瓶換到右手,空出兩個手指來固定畫板,左手在自身的舊衣服上擦了幾下才從嘴邊取下筆來畫。
顧銘擇看到對方煞有介事地舉動,目光遊移在自己和畫板之間,不禁覺得有趣,作為一個流浪藝術家的模特站在喧鬧的人群中,他有種別樣的溫馨感,像回到很久以前,被某個人關注著,不因他的外貌,不因他的背景。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這份溫馨,醉漢已經畫完了,他吹了聲口哨,喝了口酒走到他身邊,從畫板上取出那張紙遞給他,然後又喝著酒離開,並沒有打算聽顧銘擇評價他的畫。
看著手中的素描,每一筆每一畫都很生動,畫中的他眼神裏有種憂鬱的情愫,
他憂鬱嗎?也許吧。
從頭看到腳,顧銘擇對畫像相當滿意,再看他的簽名時卻呆了--X!這個陌生的醉漢也用這個字母簽名!
顧銘擇抬頭找他時,那個畫家已走遠。他們中間隔著人群,顧銘擇不敢猶豫,目光死死地釘在畫家身上,擠進人群裏,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剛穿過人群,畫家卻拐了彎另一條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追上畫家的,腦子裏全是那個X的符號,強烈刺激著每根神經,好像全身的細胞都被畫上那個X的記號!而他,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