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悲慟欲絕,看到一個父親發自內心的自責,顧銘擇不禁為之動容,說道:“念齊她現在就在米蘭,你或許可以見她一麵。”
“真的?!”畫家激動地睜大雙眼,像是看到了希望,但隨即又羞慚地垂下眼,看著自身披著的那件破舊的忘了從哪裏撿來的襖,還有那條超寬大的褲子和腳上的那雙開裂的皮鞋,喃喃著說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見她?這個樣子不能見我的小念齊……不能,我是她爸爸……不!我沒資格當她爸爸,我沒資格見她!我現在這個樣子……”畫家皺著眉頭,整個臉因落拓的流浪生活幾乎皺在一起,沉陷的眼眶裏再一次盈滿淚水,羞愧、自責、自卑……百感交集。
顧銘擇見他如此痛苦,內心也是五味雜陳,但又希望讓他見到辛念齊,至少讓她覺得此行沒有白費,至少讓這個做父親的了卻多年的相思之苦,於是他說道:“她已經孤身一人這麼多年,如果她知道自己有個父親,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你是她爸爸,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地位,你都是她爸爸!親人,是不會在乎衣著這些物質上的東西的。見不見她可以由你自己選擇,但她明明有個父親還活在這個世上,明明還有個親人,卻因為這個唯一的親人不願見她而一直孤身一人。她表麵上雖然開朗樂觀,但你永遠不會猜到她內心的孤苦!你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孤獨終老?她已經過了二十八年沒有雙親的日子了,從她奶奶去世後,她一個人就這樣孤苦零丁地過了十年,你忍心讓她繼續這樣下去嗎?”
“她奶奶已經不在了?那麼長時間,而我卻……”畫家震驚得一時語塞,過了好長時間才又說道,“小念齊一定很傷心……我真想知道她現在好不好,過得怎麼樣了,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像她的媽媽一樣漂亮,想看看她是不是長高了許多,想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說著說著,畫家又是熱淚盈眶。
“那麼我們現在就回酒店去見她!”顧銘擇唯恐他臨時又因心裏的矛盾而改變主意,便拉著他迅速走回酒店。
到了酒店門口,畫家仍心神不安地問道:“真的可以見她嗎?小念齊就在這裏?”
“是的。不過她已經不小了,現在已經是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了。”顧銘擇帶著他進電梯,步入他們住的樓層,來到辛念齊的房間門口。
“先別敲門!”畫家突然抓住他抬起的手,幾分鍾前才決定的事,這會兒又猶豫不決了。
“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顧銘擇說服道,抬起另一隻手欲敲門,卻又被阻止了。
“不,先讓我平靜一下,我這個樣子真不好意思見她,我要深呼吸……”
幾分鍾後,畫家終於緊張地看著顧銘擇敲門,但他敲了幾次之後都沒有人應,旋轉門把手一下子就把門打開了,房間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喚了幾聲沒也人回答。
“也許是她感應到有個特別的人要見她,所以躲起來了,嗬嗬。”顧銘擇尷尬地笑笑,畫家卻陷入憂鬱之中。
“顧先生是要找辛小姐嗎?”這時一位服務生聞聲而來,說道,“她一個小時前已經離開了。”
“什麼?去了哪裏?”
服務生搖頭說不知道。
相較顧銘擇的震驚,畫家卻隻能無聲歎息,難道他注定與女兒無緣了?當年,辛念齊的媽媽因難產而死,他悲痛欲絕之際選擇了墮落,於是拋下剛出世的女兒給自己的老母親,四處流浪,漂泊。這麼多年來,他時時想念自己的母親和女兒,卻沒能回到他們身邊,甚至連母親去世時都不能陪在她身邊!如今有機會與女兒一見,她卻又離開,與他隔了大半個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