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日記(1 / 2)

兒子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並在費城重新購置了一幢帶有白色籬笆的房子,並誠懇的希望我能搬去和他們一起住。以便也能幫忙照顧下有身孕的安妮,對於請個保姆,他向來不怎麼放心。

自從他的父親在兩年前去世以後,我就搬回了這裏,這裏是我成長的地方,有太多的回憶,但是現在這裏確實比較冷清,也難得有街鄰來串門。這對於我來說,是當初始料未及的。所以我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了賣掉這房子,搬去同兒子兒媳一起住。

這房子是二戰之前就買的,聽母親說她是二戰剛結束時,才嫁給父親的。現在60多年過去了,這房子已經很陳舊,這也是我決定賣掉它的原因之一。

家裏並沒有太多值得帶走的東西,兒子也再三叮囑我不要帶太多東西,不然他的車子可能放不下。其實找遍了整幢房子,也隻是兩包兩已,大多的記憶,卻都藏在了腦海裏。

地下室,我一般很少去。就像大多數女孩一樣,對於那裏都有著先天性的恐懼。我不記得以前是否來過這裏,但是確實這裏已經布滿了灰塵,以及那一股另人作嘔的什麼東西發黴的氣味。在燈光下我盡量把四周看得仔細,這裏大都是一些非常陳舊的東西,有的甚至我都叫不出名字,但是我卻不想去碰它們。隻能用糟糕來形容這裏,進來沒多久,我便不想再待下去。正當我馬上要回頭去扶樓梯的時候,卻瞥見角落裏有一個四方形的小盒子。雖然非常陳舊,而且粘滿了灰塵,但是我依然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母親生前絕不讓我碰一下的寶貝。與此同時,記憶也似乎打開了決堤。依稀記得,母親臨去世前也好像把它提起,隻是我當時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

終於還是把它抱出了地下室,吹去灰塵之後,它其實並不太髒,在邊緣處卻異常滑亮。盒子是需要密碼才能打開的,這種老式的盒子都這樣,四個數字對了就可以打開。我嚐試了母親的生日,父親的生日,卻都是不對。但在試到我的生日時,卻是打開了。

我不知道裏麵究竟會是什麼,也不知道打開它是不是正確的作法。老實說,在這一刻我的手竟然遲疑了。記得母親在很老的時候經常會抱著它一坐就是幾小時,那時我工作也比較忙難得回來,再者也早已經失去了童年那份好奇。

不用打開,我已經可以猜到了,這肯定會是母親的回憶。

突然發現,我對於母親的了解,也都隻是她對於我的關心愛護。對於她的過去,我卻知之甚少。好像以前曾經問起,但是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後,也就淡忘了。再加上自己也嫁為人婦,成為人母,就更加沒有時間去提及。

但是母親卻是一個開朗愛笑的人,我並不覺得她有什麼悲慘的過去,如果真是有,以她那爽直的性格,應該早已經說得眾人皆知才對,但是我甚至都沒有聽到過父親說起。

我最後決定還是把它打開。不管裏麵有什麼,都已經逝者已已。再者,它又隱隱喚起了我的一份好奇。

果然如我的猜想,裏麵隻是一本日記,日記本很厚,是那種很大硬封麵的,紙張的邊緣也往上翻口。因為在盒子裏的關係,並沒有沾太多灰塵。輕輕地翻開第一頁,上麵隻有兩個大字,“夢回”。是中文,寫得很娟秀,隱隱讓我想起了母親教我中文時的場景。雖然出生在美國,但是她並不希望我放棄掉中文,她一直希望我能夠記得自已的家在大洋彼岸的中國,而所以我的中文幾乎都是她教的。

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本以為自己也已經漸漸老去,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但是才發現,自己依然也是母親的孩子。

第二頁,是一張素描,沒有文字。畫得很有功底,至少從我這個美術老師的角度看,應該是一個挺專業的人畫的。上麵是一個翩翩起舞的女性,盤起的長發,一張清新靚麗的東方女性的臉,纖長的身材在那條飛舞起的連衣長裙上表現的很完美。但是我更在意她的眼神,那有點憂鬱,卻也略帶滿足。我無法猜測這是在什麼情況下畫的,如果畫者僅憑著記憶,就能把眼神畫得如此傳情,我很佩服這個人的高超畫技。同時我也能看出,那就是我的母親,雖然那時的臉上沒有那恐怖的疤痕。隻是我卻從不知道,母親竟然會跳舞,她也從沒有在我麵前跳過,哪怕是扭動一下屁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