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遙望文化大學(2 / 2)

在我看來,文化大學是三毛情感生活的分界線,也是能讓她安寧平靜的港灣。自從當年張其昀先生給她寫了那封接收的信函,這個橘子園上建立起來的校園就成為三毛生命中的重要部分,見證著這個女子從青澀到沉靜的成長過程。

胡蘭成是文化大學吸引我的另外一個原因。撇開政治因素,胡蘭成在文學上的造詣無需爭議,即便是他備受指責的情感生活,我也覺得正常。看過《今生今世》,我沒有討厭甚至欣賞他,他對每一段感情都真誠投入,這就足夠。他對張愛玲述說了跟其他女子的情感,這對於一個毫無保留的癡情女子來說確實太殘酷,他也不願意做出選擇,讓張愛玲徹底傷心離去。可是我想,無論如何,他的坦誠也遠遠好過違心和欺騙。

許多人因為對張愛玲的熱愛而不喜歡胡蘭成,怒他為何辜負了她,我卻正好相反。能讓那麼驕傲的女子一直低到塵埃裏去的男人必有他的過人之處,我對胡蘭成的好感再添幾分,怎能不好奇地要去了解。

1974年到1976年胡蘭成曾斷斷續續在文化大學任教,那時文化大學還叫文化學院,胡蘭成一開始住在學校的宿舍裏,後來才搬去跟朱西寧、朱天文和朱天心父女做了鄰居。

朱天心在《擊壤歌》的自序中記錄了那一段往事,“我剛上高三那年,隨父親和姐姐天文上陽明山文化大學探訪當時在那兒寓居教學的胡蘭成老師。之前盡管我們都看過他《今生今世》,但我猜同行之人都暗存這樣的心思‘見不到張愛玲,見見胡蘭成也好’”。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的《擊壤歌》中有一張書簽,書簽上是朱天心年輕時候的黑白照片,照片下麵正是這一段話。胡蘭成那時快七十了,朱天心記憶中當時的情形,老師送他們至巴士站,一馬當先前頭走著,中式袍袖擺著,襯著滿天雲霞。

我因此特別想去看一看文化大學的教工宿舍,是否還能尋覓當年的影子,到文化大學校園裏走一走,是否也能見到滿天的雲霞。

胡蘭成的大弟子仙枝也是在文化大學入的門,仙枝當時讀的是文化學院中文係,在朱天文姐妹之前就被胡蘭成賞識而收為弟子,並由蘇東坡詩句“別有紅塵外,仙枝日月長”為她起了“仙枝”這筆名。

起初我買了仙枝的散文《好天氣誰給題名》回來,是愛屋及烏的舉動,胡蘭成誇獎仙枝的文字甚至好過張愛玲,能以無我為我,張愛玲失在太有她自己。

一看果然就被吸引住了。《今夏荷花一枝開》,單這篇名就韻味無窮,仙枝在裏頭說,“我小時怕登高遠眺,因為看到遠處的天邊就要起憂思,就會莫名其妙地想走到那兒去,好像我才是從那兒出來的,又像一棵田畔花,太陽底下無名目”,我對這一段反複讀了又讀,愛不釋手。於是也知道仙枝和張愛玲以及朱天心,這幾位玲瓏女子由性格到文字的不相同。而將她們關聯起來的,正是我仰慕的胡蘭成。

我便又去買了仙枝的另外一本散文集《蘿卜菜籽結牡丹》。我喜歡她隨手就將生活寫得有趣和輕鬆。

說了這麼多,最終我卻沒有去成文化大學。

大概最期盼的,總是要留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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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堤岸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