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7月。
很多人都說7月是懷舊的時節,有告別有離去,是結束也是開始。
千禧年的夏天對我而言,隻有煩燥,可能是因為天氣。
北京今年特熱,熱浪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間穿行,仿佛要將空氣中的水分子全部蒸發掉,就連吹來的風也不曾夾帶一絲涼意。
天安門廣場和公交車內的溫度高得嚇人,寧夏和甘肅的農民兄弟們會不會缺水呢?倘若夏季再延長幾個月,密雲水庫會不會幹涸?麵對炎炎夏日,我又開始瞎操心了。
我叫叢林,在學院路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大的服飾店。店址比較清靜,遠離繁華商業區的喧鬧。附近有幾所大學,我喜歡那裏的氣息和氛圍。
一直以來我對校園,總是有著一種難以割舍的情結。閑著沒事我會去裏麵隨便走走。想想真是可笑,在大學讀書的時候,整天盼著趕快畢業出去工作。現在進入社會了,卻又羨慕起那些在校學生。
我以這個小店自給自足,未知的明天,生活會帶給我什麼呢?
中午我沒吃飯,天氣熱得讓人心慌。營業員站在空調前麵吹冷氣,不時有顧客進來看看貨櫃擺放的商品。夏季生意很淡,應該打折了。
馬路對麵那所大學,有畢業生陸續離校了。送行的不少,基本全哭。這種場景我在每年的7月都能看到,有室友兄弟的分別,有校園情侶的分手。從此天涯各一方,也許終生無法再相見。絕大多數的友情和愛情,均在此劃上並不完美的句號。
大學時代的愛情如快餐,不吃肚子餓,吃了沒準反胃。當然也有開花結果的,概率極低。有些人為了避免人生中的空缺,會在大四那年抓緊最後時間,鼓足勇氣談場死去活來的戀愛,用其彌補前三年隻顧著學習的遺憾。
但是天長地久海誓山盟,未必敵得過需要麵對的現實。誰敢保證畢業後,倆人都可以在同一個城市找到滿意穩定的工作?誰敢保證在以後的日子裏,都可以抵擋住外界的誘惑?誰敢保證相親相愛的一刻,就能夠成為永久?在現實麵前,真愛似乎變得蒼白無力。
美麗的校園愛情降臨的同時,卻很難擺脫以憂傷收尾的結局。珍惜這段簡單的愛情吧,在此後繁雜的社會中,再也找尋不到這樣純純的愛了。
電話響。
“叢林,幹嘛呢?10分鍾之後我去找你,等著我。”
來電話的人是慶元,我的大學同學,一個寢室裏住了四年的哥們。大學畢業我們從長春回到北京,我學著做生意他參加了工作。他說過,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畢業那年,慶元的父親在市政府給他謀了個職位。這是全家人的意見,由不得他說了算。在他的成長道路上,總是被那些在機關工作的親人所左右著,沒有絲毫的選擇權利。唯一的一次叛逆行為,是堅持要去外地讀大學。
很多時候他更希望像我一樣做點小生意,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他受夠了整日坐在辦公室裏抽煙喝茶看報紙的枯燥,如此重複,簡直是透支生命。
半小時後一輛銀灰色捷達在路邊停住,慶元鎖好車門。
“天兒太熱了,有水嗎?”他擦擦頭上的汗。
我給他一罐可樂:“幹嘛不開空調啊?學會省錢了?”
“空調壞了,路上又堵車,夠倒黴的。”
“大中午的找我有什麼事兒?”我問。
“多新鮮呐,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你?”
“難得你有這份兒孝心。”
“我說叢林,你丫占我便宜是不是?”他喝掉最後一點可樂:“我找你還真有事兒,走,咱樓上說去。”
二樓大部分當做倉庫存放商品,靠近窗口的一角用透明玻璃圍了起來,那是我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