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敏的淚水猛然間衝出眼眶,她趴在桌上哭了起來:“慶元,咱們現在就去上海,我爸認識個肝病主治醫生,我去求他,讓他一定把你治好。趕緊走吧,快點兒!”

“哈哈哈哈,騙你呐。醫生說我就是脂肪肝,肝上全是油。”慶元笑著說。

段敏擦擦櫻桃似的眼睛:“騙我呢?”

“對呀,和你們開開玩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去死吧慶元!不知道人家擔心你嘛,以後不許再嚇唬我了。”段敏生氣地說。

“好好好,今兒我錯了,”慶元問:“叢林,怎麼不言語呀?”

我坐到他身邊,心平氣和地說:“哥們兒,咱倆交情可不淺,你得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真得絕症能不通報給你嘛。”

“你丫腦子進水了吧?有這麼開玩笑的嗎?”我對著慶元後背使勁捶了幾拳。

一周後,慶元向單位請了假,他打算和段敏去哈爾濱逛冰雪節。

我到機場送他倆的時候,慶元悄悄地對我說,就衝段敏當時急哭了的樣子,還有想帶他去上海治病的那份心,他認定了要和段敏好一輩子。

快過年了。

過,就是挨。挨過一天是一天,挨過365天是一年。暮暮朝朝日落晨曦,衰老不可避免,剩餘的時間不可預知。

誰也沒有透視未來的法門,順其自然好了,日子終歸是要過的。誰也不會知道,用將來的眼睛看自己,會不會後悔。更不會知曉走的是金光大道,還是鋪滿荊棘的彎曲小路。

挺著吧,扛著吧,拚著吧,搏著吧。無論怎樣,都得走下去。

生活是一張既使人迷戀又使人困惑,既使人鬱悶又使人不忍離去的大網。這張網是以兼容與排斥,富有與貧窮,奮鬥與淘汰等等雜色絲縷拚織起來的。

現實不允許人們猶豫,掙紮似乎也是多餘的。所有人都被困在網中,或者可以說是自投羅網。

黑色的天幕裏,星星閃著戲謔的光芒。

我拿起電話打給小歐。

她的手機很難打通,QQ和E-mail也少有交談。沒想到在這個午夜時分,手機居然開著。

電話那端喧鬧嘈雜,小歐說在加班。

我問她,在哪過年?

她說公司很忙,過年不放假,不能回大連了。

我告訴她,要照顧好自己。

小歐簡單地答應了一下,掛斷了電話。

深圳的確是高效率快節奏的城市,就連通電話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小歐的聲音遙遠的讓我無法抓住,我不希望她過於勞累,不希望她有巨大的壓力。

如她一般工作在深圳的女子,未必能夠永遠擔得起肩上的沉重。女強人不斷誕生,業績主宰一切。她們被挑戰衝擊著,被緊張的氛圍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理由也不能喘息。

想忙裏偷個閑吧,記錄馬上就刷新。所以必須做好心理準備,極限難以逾越,隻有盡可能地接近。停滯意味著失敗,會被後麵的浪頭淹沒。

人性的複雜層麵,在生存名利的高壓和迫切的情感需求的雙重夾擊下,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釋放展現。女人承受了頗多內容,要具備男人一樣的工作態度和能力。情感的意義不再純粹,也沒有時間讓其純粹。

想結婚想懷孕想生孩子,那公司就算你自動辭職,免得影響辦工質量;不結婚不懷孕不生孩子,年底會領到大紅包。

偶爾給個假期也沒誰敢休息。替你暫時管理業務的人如果比你做的好,老板還能用你嗎?取而代之是必然的結果。老板不是瞎子,老板是喪心病狂熱衷於操控賺錢機器人的金錢至上者。

我給王多多打電話。她也在忙,說夜總會出了點事。

有個從遼寧盤錦來的女孩兒,讓開工廠的台灣人包養了。女孩兒不願再過迷失的生活,想離開的時候,被那個有特殊性趨向喜歡虐待女人的台灣男人,找人給做掉了。死的很慘,沒留下全屍。

“小歐公司的地址在哪兒?”

“她說在寶安區西鄉鎮的河西第二工業區,”我問:“怎麼了?”

王多多說:“哦,沒事兒,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