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時光飛逝這句話的含義,卻怎麼也沒想到日子竟過的如此迅速。一年又一年,一歲又一歲,我們在追尋著哪種生活?

大樹的葉子落盡,還會發出嫩芽;小草曆經寒冬透骨的洗禮,會變得更加新綠;護城河的水化了又凍,凍了又化;氣喘籲籲的公交車,搭載著不堪重負的人們來往奔波。一切生物都渴望完美,但也隻能處在並不完美的狀態下艱難地運轉不停。

小時候,看見城市周圍高低不平的山,總想知道它的後麵是什麼。現在卻沒有那樣的想法了。三十出頭,真的老了?

幾年前初入社會是無所畏懼不怕一窮二白的張狂,過了而立之年突然轉化為對人生價值的思考。能從細胞演變成人著實不易,再從嬰兒健健康康地活到七老八十更是難上加難。既然這樣,怎麼著也該為自己為家人為社會留下點什麼吧。

在幼兒園時我的願望是當國家主席,如今看來已經沒機會了。那就經營小店照章納稅吧,能為國家建設添塊磚加塊瓦也是好的。再過若幹年,我同樣可以驕傲地拄個拐棍,用顫抖的雙手指著某處立交橋橋墩,對兒孫們說:這是我貢獻給國家的。

也許指不定哪天我會去獻獻血捐點骨髓,或者找個機構簽一紙捐獻遺體的合約。我不介意靈魂消失駕鶴西去以後,被扔到試驗室。更不介意醫生像木匠一樣,拿斧子和鋸條把我的軀體拆得七零八落。如果能把勉強可以使用的器官拚結在需要的人的身上,其實也是生命的一種延續。

2004年元旦,我坐在辦公室裏混亂地想像著。

慶元領著他姐姐家的孩子來了。

“乖乖的坐那兒寫作業,要不然我打你屁股。”慶元對他外甥說。

小男孩兒拿出課本,認真地寫起作業。

我問:“怪事兒啊,學習哄小孩兒,是不是計劃結婚了?”

“快別提了,我瞧見小孩兒頭都疼。他親愛的媽咪年終審核報表,非讓我這個當舅的幫著帶一天。”

“你們去哪兒玩了?”

“看了場特沒勁的賀歲電影,又吃了頓洋垃圾,”慶元說:“我懷疑麥當勞和肯德基有地下通道連著,有肯德基的地兒,附近就有麥當勞。沒準兒老板是一人兒,跟幕後炒作呐。”

“外國人的東西懶得考慮,我一直是盡量抵製洋貨的。”

慶元打開電腦:“盡量兩個字兒用得好,老外無孔不入,都想在中國撈一筆。很多日常商品都有外國血統了,連洗衣粉洗發水兒也沒能幸免,防不勝防啊。就說電腦吧,處理器用蓋茨的,全國加起來他得賺多少錢呐?他要那麼多錢幹嘛呀?”

“有些國產品牌更可笑,塑料件兒自產,處理器和主板用老外的。這不就是攢機嘛,自欺欺人的坑害消費者。”

“口香糖小吧,好家夥,一年能賣幾十億,基本全是外國的。”

“力捧大大泡泡糖不就結了嘛,怎麼說也是民族工業。”我說。

“晚了,大大讓國外資本兼並了。”

“甭說了,越說越生氣,”我問:“段敏呢,沒一塊兒出來?”

“逛街去了。有時候我真害怕,聽人說誰的孩子像誰,你說我愛吃段敏愛穿,要是我倆生一孩子,又愛吃又愛穿的可怎麼辦呐?”慶元說。

“孩子他爹拚命掙錢唄。”

小外甥拿著作業走到慶元麵前:“舅舅,有個組詞我不會了。”

“用什麼字兒組?”

“烏龜的龜還能組什麼詞啊?”

慶元在網上查了查:“寫吧,龜甲,龜足,龜頭。”

“龜頭是烏龜腦袋嗎?”小外甥天真地問。

慶元說:“臭小子你哪兒來那麼多話,快成十萬個為什麼啦。”

晚上,慶元他姐和顏悅色地告訴小孩兒,不許組“龜頭”那個詞。然後打電話把慶元狠狠地罵了一頓。

隔了幾天,慶元單位組織體檢。檢查完他和段敏找我去吃飯。

“我得肝癌了。”慶元說。

段敏的笑容從臉上消失的無影無蹤,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我說:“甭逗了,才多大年紀呀。”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檢查結果說腫瘤是惡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