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曲折陡峭,我們沉溺其中。命運總是喜歡開些玩笑,一臉無辜地看著人們失足。

下午三點,海燕酒店。

人在短時間內轉換情緒是件困難的事,我努力把情緒掩飾好,用平靜的語氣給小歐打了個電話。

小歐說半小時後到酒店找我。

王多多去夜總會了。她知道我和小歐的這場談話一定很嚴肅,為了不讓小歐尷尬難堪,她決定回避。

我在房間裏等待。雖然我習慣了等待的日子,但如果懷著極其矛盾的心情來等待,對於分分秒秒的感覺就會截然不同。

沒在一起的時候,至少還能有美好的想像。然而事情和我的設想差之千裏,真相就要浮出水麵了,現實讓我心痛。

敲門聲。小歐來了。

我調整情緒神態自若地說:“工作忙嗎?”

“挺忙的,新接了幾單項目。”

“做策劃很累,你得注意休息呀。”我仔細地觀察小歐,她臉上塗著厚厚的粉底,試圖遮蓋住黯淡的氣色。她越發消瘦了,似乎光鮮的外表透出了些許不易被察覺的疲憊和倦怠。

小歐問:“段敏和慶元都好嗎?”

“他們還是老樣子。小歐,帶我去你公司遛遛彎兒吧。”

“太遠了,在寶安區呢,坐車不方便。”

“那你怎麼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哦,我,我碰巧在市裏,”小歐的話語支吾躲閃:“和同事來買點兒東西。”

“我記得你有個同事叫聶琦,是武漢人吧。”

“是啊,中午我們一起來逛街的。”

“你們還住一宿舍?”我佯裝一無所知。

“對呀。”

我拿過小歐的皮包:“包挺漂亮,我能看看嗎?”我不由分說地打開。

小歐的表情突然變得緊張:“都是化妝品。”

我在包中發現一盒煙,裏麵除了幾支煙,還有個小錫紙包。

“這是什麼啊?”我盯著小歐。

小歐避開我的眼神,低頭看地板。

“不要演戲了,”我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你們公司根本就沒搬家,聶琦今天中午和她妹妹在一塊兒,紅嶺路的娛樂城又是怎麼回事兒?”

小歐驚訝地看著我,我憤怒地看著慌張無措的她。

我撕開錫紙包,被稱為海洛因的白色粉末灑落一地,我用腳使勁踩:“真夠可以的,都吸上白麵兒了,你是不是以為我蒙在鼓裏呢?”

小歐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嘛?你清不清楚後果是什麼?你這樣做對得起誰?你出賣自己為的是什麼?你怎麼跟自己交待?你想過未來嗎?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你對自己的妥協和放棄,不覺得羞恥和悲哀嗎?你在邊緣和癡迷的狀態中,拷問過自己的靈魂嗎?”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毫不猶豫,流利暢快,不顧情麵。

小歐像個委屈的孩子,她不肯說話,淚水流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

我去握她的手,她的手很涼,我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小歐,我的話說重了,但是我得揭穿你,我不能看你沉淪下去。”

小歐靠著我肩膀哭出聲來,她哭的很可憐。

我將她摟在懷裏:“大概情況我了解了,是阿江害了你。你和我說說具體的。”

小歐告訴我,非典期間,阿江經常帶著飲料到宿舍找鄭月瓊。鄭月瓊和小歐由最初的喝完飲料感覺惡心想吐,漸漸變為難以割舍完全依賴。之後,她倆喝不到那種飲料,就會煩燥難受。直到她倆抽光阿江留下的煙,才發覺染上了毒癮,已經沒辦法擺脫。阿江用毒品把她倆和另外幾個女孩兒控製住了,規定了外出時間和統一住所。為了吸毒,她們付出的代價是被強行送到娛樂城當小姐,坐台賺的錢悉數落入了阿江那群爛仔的口袋。

“阿江這個人渣!禽獸!”

小歐抱著我的腰:“叢林,我是不是很髒?你還要我嗎?”

“別這麼說,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你答應我,和我回北京戒毒。”

“我答應你。”

“小歐,好女孩兒都容易上壞人當的,”我說:“我有事兒得去處理,你先洗洗臉吧。”

我給王多多打電話:“多多,我們談完了。求你幫個忙,第一,弄兩張今晚兒回北京的機票;第二,找幾個手黑一點兒的人,最好是東北人。阿江欠的帳該算算了!”

“有必要嗎?”

“有些事情,必須用男人的方式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