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一天,王多多抱著那隻叫臭臭的狗回北京了。臭臭長到了一尺,圓圓滾滾又肥又胖;王多多卻有些憔悴,她瘦了。

“這次回來是辦出國手續,我要去國外待幾年。”

“國外有什麼好的?”我問。

“我是去尋找幸福,”王多多說:“這年頭兒什麼也靠不住,承諾都是掛在別人嘴上的,隻有真正握在手裏的才是自己的。”

“尋找幸福?你喜歡鬼佬?”

王多多笑著說:“嗯,外國人的單純和直接是最可貴的,中國人永遠學不透。我必須出去,我的幸福,也隻有我能給我。”

晚上,我倆和慶元段敏吃完飯,我帶他們去了新街口北大街的一家白領人士俱樂部。

沒想到這家號稱高雅文化的俱樂部變質了,風格趨向八大胡同。吧台裏喝小瓶啤酒的吧妹正在勾引老外,看老外眼睛的同時,用舌頭舔酒瓶口。那種故意做出的賤樣既下流又惡心。

重金屬類型的音樂轟然乍響。

有些人天生是焦點,王多多剛抽了根煙就被一個陌生的洋人請去跳舞。他們在舞池裏誇張地扭動著,男人摟住王多多的腰,王多多的身體反向往下墜。她高舉雙手,熨得亮亮的長直發飄在空中,渾身一顫一顫非常色情。

過了一會她返回,坐下繼續抽煙。

“怎麼不跳了?”

“那男的問我二百美金如何,”王多多笑了:“這兒是不是成婊子窩了?稍微穿得少點兒,就給當成小姐。”

“來這玩兒的女人裏,沒準兒也有白天工作,晚上偶爾客串一把賺點兒錢的。”慶元說。

我問:“至於嗎?”

“在市場經濟大潮下,什麼新鮮事兒都有。”慶元笑著說。

段敏說:“你懂的可真多!”

王多多回北京以後的作息時間像老鼠一樣,白天睡覺晚上活動。她經常約段敏去魏公村酒吧街喝酒,倆人坐在暗處聊聊天,或者都不說話靜靜地想事情。

女人喝酒是很冒險的,其形像要麼特別墮落,要麼就特別美麗。形像怎樣暫且不說,我看得出來,她們最近心情不好。尤其是王多多,酒越喝越多,每次段敏叫她少喝點,她總是無意識地擺擺手。我估計王多多有心事。

某天張磊給我打電話,說王多多獨自在他的酒吧喝了兩瓶紅酒,顯得怪怪的。

我和慶元段敏趕到酒吧。王多多神情沮喪目光幽怨,仿佛看不見我們的存在,隻是盯著手中的照片。照片裏有她,有段敏,還有小歐。那是大學畢業時拍的,陽光明媚,三個女孩兒在學校的操場上笑靨如花。

段敏攬過王多多的肩膀,她倆莫名其妙地哭了。擁有堅強外表的女人,同樣也擁有脆弱的靈魂。

“咱們別瞞著叢林了,這樣對誰都不好。”王多多說。

段敏點了點頭。

王多多說:“叢林,小歐自殺了,她死了!”

慌亂中我的皮包掉在地上,我萬分驚訝地看著慶元。

“說實話,我們早就知道了,”慶元說:“沒打算要告訴你。”

事情來的太突然,我感覺並不真切。所以,沒有眼淚。

我點了根煙:“講給我聽聽。”

“上個月20號兒左右,我收到一封小歐從新加坡寄出的信,”段敏說:“她說不願再活下去了,臨死前想對朋友們說說心裏話。”

“段敏收到信發現不對勁兒,讓我幫著打聽打聽。我認識的那個叫冰冰的小姐也一塊兒去了新加坡,小歐出事兒後她們沒幾天就回國了。我找到了她。”王多多說:“冰冰說小歐確實自殺了,在手腕處割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

“送醫院了嗎?”

“冰冰說當天醫生和護士往救護車上抬小歐,都說流血過多沒救了,”王多多說:“冰冰和小歐比較熟兒,隔了兩天她去了趟醫院。她說小歐的父母也到了新加坡,當地領事館通過小歐登記的身份證地址通知了她的家人。因為有警方在場,冰冰不便露麵,她看見小歐爸媽哭得挺厲害,可想而知,人肯定沒了。”

慶元說:“這就是全部經過。我壓根兒就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兒,小歐死的那天是2月13號兒,她在新加坡自殺,你跟北京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