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

剛睡到中午,我無緣無故地醒了。陽光暖暖地照著我臉頰,有些刺痛。

頭暈糊糊的,我昨晚喝了好幾杯B-52.三種不同的酒兌在一起點著,像魔鬼爪子似的藍色火苗變成紅色之前,要用吸管讓它從喉嚨流入胃裏。那雞尾酒我實在喝不慣。

淩晨和我回家睡覺的丹麥女孩兒已經走了,她留了個寫著電話號碼外加唇印的紙條在我床邊。我拿著紙條走到洗手間,撕碎,扔進馬桶衝掉。

抬頭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好久沒端詳過了,這是我嗎?

氣色憔悴,膚色灰暗,臉被煙草和酒精弄出一層又黑又厚的死皮,眼睛沒有光澤猶如即將咽氣的死魚。意誌消沉精神委靡,極度頹廢的樣子。

心痛了一下,我又忍不住笑了。

手機裏存著一堆陌生的名字和號碼。我將這段認識的女人和電話號碼仔細地對號入座,竟是徒勞,一切毫無印像,我記不清任何一張完整的麵孔。

抽了根煙,我接著睡。

半夢半醒之間出現了幻覺,小歐仿佛回來了,我眼前晃動著她微笑的臉……

圖書館門口有個花壇,花朵鮮豔地開放著。

“對不起小歐,讓你久等了。”

“我也才到。”小歐說。

“你喝什麼水?”

“礦泉水吧,謝謝。”小歐轉身在書架上幫我挑了本《平凡的世界》。

我問:“段敏叫你小歐,是因為你姓歐,還是因為你喜歡海鷗?”

“我喜歡看海鷗飛翔的樣子,”小歐笑著說:“我一直渴望能像海鷗一樣,飛翔在水麵……”

我猛然驚醒,又是場夢。

這幾個月我幾乎天天做稀奇古怪的夢,不同的是,今天這場夢與小歐有關。

痛徹心扉的感覺瞬間涼透全身。你在哪啊小歐?我想你了!

天黑黑的,夜空裏不見星光。

有種液體自我眼裏漸漸湧出,分明是淚。我流淚了,一滴眼淚在鼻子周圍畫了條清晰的痕跡,落到我手背上。

看來,我並沒忘記她。

電話響。營業員問:明天是情人節,要不要打折促銷?

我大概有一星期沒去小店了。

晚上7點50分,我下樓鑽到車裏。哪也不願意去,隻想隨便轉轉。

車啟動,走在熟悉的街道,我覺得越來越沒有方向感。視野朦朦朧朧,我看不見路的盡頭。

所有的轉折都在這個夜晚,我最近的消極迷亂,受到了懲罰。

我和小歐到底算什麼?會錯意?表錯情?做錯事?我仍在固執地問自己,腦海中閃現的依然是小歐微笑的臉。

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大腦慢慢清醒,我陷入思索。

這些日子,原來我是因為還愛著小歐,才經常喝很多酒,以極致的方式排遣充溢在內心角落裏的痛苦。

如果用時間都無法忘記一個人,就選擇用思念來惦記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其實這也是一種延續愛情減少痛苦的辦法。

混了三十多個年頭,我未曾想到會過上荒淫無恥的生活,應該停止了。我相信此刻我是理智的,迷失之後我找回了自己。

我漫不經心地把車開到廣安門附近的菜戶營橋的下坡路段,正當我繼續想事情的時候,隻聽“嘭”的一聲巨響,我和前麵的公交車追尾了。我這輛車的風擋玻璃整塊碎裂,氣囊迅速地膨脹,在我臉上劃了數道口子。

這是懲罰,而且是血淋淋的懲罰。

急救中心和保險公司的人工作效率確實高,10點30分我被送到了醫院門診部。傷的不重,隻是短暫昏迷。醫生給我簡單處置了傷口,我就坐出租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