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向布達拉(2)(1 / 3)

我們的目的是來看康巴人的裸浴,三男三女有兩對夫妻,當然不會去“溫吧”尋找刺激,更不會去跟裸女小姐鬼混。我們小心翼翼走過鯉魚頭頂的岩梁,也就是天工打造的巨橋,沿天生橋搓衣板般凹凸不平的岩梁攀登,到了高處俯瞰兩邊深穀,果然有水氣氤氳的處所。藏民裸浴處毫無遮蓋,右邊的“溫吧”泳池水碧如茵,隱隱約約似見外來的男女,一絲不掛在嬉戲調情。旁邊還有一片酒店式建築,自然是供文明人消遣的場所。穿過林莽,我們鑽進那個濕漉漉的荒亭,在幾個危岩突兀處留影。拍下了右邊深穀對麵其陡如牆的山上,有藏民懸掛經幡的瑪尼堆,拍下了右穀江水流向遠方的幽遠、靜穆的河穀。那裏大概至今沒有人去打擾過,一脈荒漠蒼涼的遠古之美。

啊!這裏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園,在十裏之外往這方山坡張望,誰能想象在這峽穀裏會有這麼美妙之地。走下荒亭,我們往回走,沿岩脊而下,來到左邊康巴人裸浴的溫泉。懷著幾分神秘幾分敬畏的心情,我們悄悄地走近了,走近了。這樣的安排是有道理的,大凡旅遊都要把最值得看,最激動人心的景觀留在最後。好比品嚐葡萄美酒,又像嚼甘蔗,要越品越有餘味,越嚼越甜。若春說,要在往常,來這裏裸浴的藏民如過江之鯽牽連不斷。是雨季的原因吧,今天來這裏裸浴的人不多,但也有男有女,有長有少,有八九歲的小女孩,也有二十幾歲頭纏紅帕的少婦。

攝影師打頭,前去跟裸浴的藏民打招呼,我們遠遠地跟在後麵。見康巴人對外來旅遊的陌生人並無反感,我們也走到了溫泉邊。這裏的溫泉有四五口水池,有熱泉、冷泉從岩縫中汩汩流出,有人工水管將泉水引入溫池。水可以調配到合適的溫度,在緊靠山崖的溫泉裏裸浴的男女,有的相互搓背,有的母親給女兒抹浴。在這裏時光倒流,仿佛真的回到了我們的老祖父亞當、老祖母夏娃生活的伊甸園。他們不以暴露上天賜予的美麗、天然的赤裸裸的胴體為羞為恥,他們原本就是這樣生活的。裸體之美與大自然之美融為一體,讓肌膚暴露在大自然的充滿花香,填滿青氣的空氣中,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人,自然的人性未曾泯滅的我們所向往的最高享受。

攝影師征得康巴人的同意,允許他拍照,拍下這醒世的,神聖的鏡頭。當然由於近年來旅遊開發,康巴人眼界更開闊了,他們有了經濟頭腦,在允許拍照的同時,你得給他們一些錢,算是其肖像權的代價吧。

啊,多麼可愛可敬的康巴人,麵對正在盡情裸浴,毫無做作的康巴兄弟姐妹,我不由得沉思,較之我們這些從東方而來的所謂文明城市裏的文明人,究竟誰更文明,誰更率真呢?虛偽的城裏人,有的盡管表麵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背地裏卻男嫖女娼,城裏高檔豪華的洗浴、按摩中心越來越多,還美其名曰“會館”,在一些酒店、賓館大搞色情服務。城裏人也敢像康巴人,晾到陽光下曬曬。你要裸浴、裸泳,不在會館不在酒店不在色情場所,你敢像康巴人一樣去天浴?

諒也不敢!這就是被扭曲的文明,被扭曲的靈魂,被扭曲的風氣。

在藏民家做客

走出令人留連忘返的天生橋溫泉景區,已是中午過後近一點,門衛外沒有餐館,連小賣部也沒有,六人早腹內空空。在山坡上一棟舊矮屋裏,有一位藏族老大娘正在火塘邊烤火,我們想請她做一頓飯,不管吃什麼都可以。開始滿臉皺折的老太太聽不懂我們的漢話,楊老師又是比乎,打手語,用標準普通話跟老大娘溝通,老太太似乎終於明白了,迭滿老繭的手攤了攤,歉意地說:“沒有,這不是家。”

我們恍然大悟,老太太也許是來這裏裸浴的,這個矮屋是供來往洗浴的康巴人取暖或存放衣物,不是家。怎麼辦?隻能包車回建塘飽腹了,門衛外倒是有一停車坪,可那裏沒有一輛麵的、小車,隻有一輛農用大卡車停在那兒,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康巴漢子從駕駛室蹦下來,旁邊還有幾位女人,拉扯著小孩。小王小韓走上去問:“大哥,能帶我們到有餐館的地方嗎?”康巴漢子能說漢話,交流容易了。他說這附近一二十裏沒有集鎮,自然也就沒有餐館,但他又說:“我們也沒吃呢,你們可以上我們家去吃飯。”

謝天謝地,我們都喜出望外地往車鬥裏爬,生怕康巴漢子臨時改變主意。沒料到他卻硬拉著我和夫人坐進他的駕駛室,而讓他的妻子、姨妹和姨妹一個八九歲的女娃,跟我們那幾個年輕流浪者,屈居於車鬥裏。我深為感動,車往山坡下駛去,一路上我跟康巴漢子交談。他叫知史杜傑,家住在八公裏外的知史村,他戴一頂藏青色鴨舌帽,上穿藏青色工作服,衣服弄得很髒。我問他來天生橋是不是拖運貨物,他搖搖頭說:“不,上午拖了一車貨,一家子來這裏洗個澡。”我側臉瞟了這位豪爽俠義的康巴漢子一眼,有些眼熟,他是否就是在溫泉裸浴時讓攝影家有償拍照的那位男子?是他的一家——包括車鬥裏的兩位年青大嫂和那個女娃?我不敢問,如果剛看過他們一家子裸浴,又去他家吃飯,麵對兩位曾經赤條條肌膚白晳兩頰有著高原紅呈現在你麵前的康巴嫂子,那該有多麼尷尬,有多麼不自在,甚至有某種罪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