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西北的誘惑(2)(2 / 3)

昨晚翻越冰達阪,車子受了內傷,翻過第三道山梁,大客車開始在陡坡上熄火拋錨。小胡子掀開車頭的行李,揭開車罩,將噴油嘴、線路什麼的搗鼓一氣,車子重新發動上路。接著第二次、第三次……司機搗鼓的時間愈來愈長,旅客下車撒尿、進食,從後麵推車,方能把車子發動。走走停停,不知又翻過第幾道山梁,爬上第幾級台階。最後那次,已到亭午時分,公路兩邊山坡上已鋪滿厚厚的積雪。

兩手油汙的小胡子搗鼓一氣,最後不得不說:“修車時間要長點,前麵坡陡,除老人小孩留在車上,希望能走的步行到前麵山坳等車,以減輕車的負荷,謝謝各位合作!”

我們幾位身強力壯的“湖湘子弟”,大有當年左宗棠揮戈西進的氣魄,行李留車上,帶著可憐的“糧草”,打頭上路。爬上山坳雪嶺,隻見銀光刺目的冰峰直插雲霄。領著大隊步行者的帕麗丹趕了上來,指著冰峰道:

“那是鐵力賣提冰峰,翻過冰峰,即是山南。”

日頭雖高掛天際,冰峰寒氣襲來,我們幾位“吳帶當風,曹衣出水”的家夥,凍得渾身篩糠,根本不敢停留。大部隊留下,帕麗丹加入我們陣營,硬著頭皮往上走。記不起又翻過幾道陡坡,爬上幾級台階,走過峽穀間飛架如虹的大橋,來到仰視高不見頂的冰峰半腰。這是冰雪碎石覆蓋的大斜坡,回望來路,不見了留下者,更不知拋錨的汽車在山下第幾重。一種恐懼感突然襲來:倘若車子修不好,我們就要在冰峰過夜,像“冰山上的來客”活活凍死!日頭已經西斜,走!隻有在天黑前翻過冰山,到溫暖的山南才有一線生機。走到碎石堆積如山的冰峰冰帽下,帕麗丹領我們來到一個隧洞,她說:“穿過隧洞,就到山南。”雪線公路的隧洞,當然沒有照明設施,我們貿然走了進去,竟掉進了無底黑暗深淵。

在黑暗中走了半個鍾頭,仿佛過去了半個世紀。七八個人手挽著手,腦袋已經麻木,兩腿僵直,意識被黑暗吸收,我們磕磕絆絆走到哪去?走到地心深處?走進宇宙黑洞?有的“砰”一聲碰了洞壁,有的“哎喲”一聲踩下水溝。這時,隻有這時,我們才如此銘心刻骨渴求光明,企盼陽光。花一個鍾頭走完五公裏隧洞,當看到從山南透進的一絲兒光亮時,我們飛跑著奔出黑洞,來到天山之南,全都癱倒在地。

天山南北兩重天

真是不可思念,同為天山鐵力賣提冰峰,山南山北竟是兩重天。山南冰峰依舊,回頭往上看,在西斜的落日映照下,冰峰鍍上了金紅色,如童話中的金山;轉身俯視山下,卻是綠樹蒼翠,一色的塔形天山柏,夾雜著塊塊鵝絨地毯似的草地。穀地裏,一泓泓梯級湖水,綠得令人心醉!

我們驀然感到身上暖和了,不再如山那邊凍得渾身發抖。離隧洞口不遠,有三幢矮矮的“地坑式”木屋,屋旁有棄置的推土機、油桶之類。原來這裏是雪線公路一個養路工班,十來個人,守屋的隻有一老一少。二十出頭的青年是上海人,中專畢業分配來這裏擔任發報員。老者六十多歲,河南人,曾在湖南五嶺公路段做事,十年前來到天山,退休後仍依戀雪線上的工棚。聽說我們是湖南來的作家、雜誌主編,熱情接待,交談,喝過難得的熱茶,我們順勢提出,能不能給我們一些吃的。老工人立即拿出麵條,生旺爐火,給我們下麵條。但高山氣壓低,不到沸點水就翻滾,掛麵要煮半個鍾頭才能熟。

活該餓肚,不等麵熟,那台搖搖晃晃的老爺車,從隧洞裏高鳴著喇叭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