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1)

他靠過親戚、靠過朋友、靠過同學,可是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婉拒了他,他隻得去遙遠的山區做小工、做車夫、做挑夫,最後終於在一家遠離城郊的合作社的肥料倉庫裏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專門清點、發放、搬運肥料。也許是他急於贖罪的心靈在驅使著他,憑著年輕人的一股子衝勁和紮實的工作態度,終於贏得了老板的信任。老板姓林,是一位曾經落魄的商人,也是一位文化人,仗義豪言,不善言辭,兩人頗合得來。

在美麗的鄉村湖區,三伏天的傍晚,當夕陽的餘暉遍撒在平靜的湖麵時,如鏡的湖麵像鍍了一層金粉。金光燦爛,不知名的水鳥在夕陽裏安詳盤旋,清脆的鳴叫聲激起湖麵陣陣漣漪。“啞—啞—”,一種蒼涼的聲音讓歐子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阿菊,翠鳥清鳴隨流水,落花染紅離人淚。

望著一旁呆呆靜坐在石階上的年輕人,林老頭一手舉著一瓶白酒,一手拍著歐子建的肩膀,風趣地說道:“年輕人,來,來,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於是歐子建與林老頭光著膀子,在屋前一片茂密的梧桐樹下坐定,就看簡易桌上擺著的一碟花生米與一大瓷碗土芋頭,一瓶白酒兩人平分,一口濃酒三句白話,直到夜色漸濃,習習涼風吹來,深遠的夜空中幾對螢綠的光芒閃動,伴隨著幾聲淒慘的野貓叫聲,這如父子的爺倆才醉醺醺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床的歐子建,打開由十二塊木板排列的門麵,再挨支挨支地清掃去昨天的垃圾,輕輕打掃鋪麵上的灰塵,早早迎來清晨第一縷橙黃的陽光遍照在鋪麵之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水鄉的河道上早到的船隻已挨過兒排滿了河麵,林老頭開始收款,歐子建開始發貨了,直到中午忙忙碌碌的人們開始在夏天毒日的暴曬下漸漸稀去,歐子建與林老頭忙裏偷閑,匆匆吃完中飯,又開始在漸漸如潮的人流中忙碌開來。

日子就這樣如門前的河水慢慢地流逝,平淡的日子裏,歐子建的腦海裏不時會閃現出阿菊蹣跚的身影,那慘白的麵孔上一雙無助的明眸。他有時會不經意地設想,如果阿菊還活著的話,生下的小子建大約已經快兩歲了吧,這種念頭有時竟攪得他一陣陣的難過。深夜裏,攪得他徹夜難眠,有時他會想,難道自己一生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下去嗎?死去的阿菊使他的心靈更加沉重,在隱隱作痛的思緒之中他會朦朦朧朧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