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這種憂鬱寡歡的情緒沒能逃過林老頭與林大媽的眼睛。在林大媽的熱心撮合下,他與鄰村的姑娘婉兒見了一次麵,談不上感覺,那姑娘唯一給他印象極深的是一雙帶著尤為憂鬱神情的眼睛,令他不由得想起阿菊。

清秀而又削瘦高挑的婉兒嫁過人,與前夫感情還不錯,隻是婚後五年來一直沒有生育,據檢査是婉兒的問題,在無後為大的農村,那是可想而知的了。婉兒主動提出離婚,在前夫纏綿而又無奈的眼神中她毅然走出了曾經豐滿了自己少女時代的夢而又折殺了少婦憧憬的心的熟悉的家門,在柳子橋附近替柳四爹看守攤位,聊以度日。柳子橋離歐子建工作的合作社隻有兩裏之遙。那以後,隻要是去柳子橋頭辦事,子建都會借故多呆會兒,哪怕是多瞧一眼婉兒憂鬱的神態,內心深處就會感覺受到一份新的洗禮。

五月初五,中國傳統的端午節,林老頭準了歐子建一天的假。當清晨的銀露在仲夏的陽光的照射下如一粒粒發亮的珍珠時,歐子建用籮筐挑了滿滿一擔雞蛋和大籠蒸包樂顫顫地上了婉兒的家門,農村水鄉的“過門”儀式是相當隆重的,婉兒家本來清清冷冷的三間低矮平房裏煞是熱鬧非凡起來,三姑六舅,鄰裏妯娌,大伯小叔……全都來了,把婉兒她娘樂得如三伏天吃了根冰棒,涼在口裏爽在心頭。

吃酒一直到了傍晚,熱鬧了一天的親戚都陸陸續續地走完了,婉兒陪著歐子建走在回柳子橋的路上,路兩旁濃密高大的白樺樹,遮攔住夕陽的餘暉,小路上襯出一種陰森而又濃鬱的鄉村特有的氣息,知了的鳴聲在林間回蕩,遙遠的村落炊煙嫋嫋。彼此間都能聽見對方那“撲撲”直跳的心聲了,就這樣默默地走了一會兒,歐子建開口了。

“婉兒,我的情況你知道不!”

婉兒不吭聲,隻是默默地點點頭。

“我恐怕沒有錢娶你,你不後悔?”歐子建一字一頓。

“嗯,我知道。”婉兒開口了,“與你相處之前,我早就從林爹那裏了解了你的情況,今天的‘過門’是我想了幾天之後的決定。”

歐子建被感動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一把抓住了婉兒那雙白晳柔軟的小手。他感覺到婉兒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動了。等到歐子建抬起頭來,用一雙冒火的雙眼默默地注視著婉兒清澈如水的雙眸時,卻意外地發現婉兒那雙水靈靈的明眸之中,撲嗒撲嗒地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

“我不能生小孩,難道你不在乎嗎?”婉兒在輕聲地抽泣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輕輕移到了歐子建剛毅的臉龐之上。

歐子建心裏微微一震,其實他早已知道婉兒的遭遇,然而他那顆永遠懷著懺悔受傷的心,卻在急迫地尋找一處避風的港灣,讓負罪的心靈尋找贖罪的載體。“我喜歡你。”歐子建用那雙勁猛的手把小巧的婉兒緊緊地攬在自己厚實的胸懷裏,他要讓男人那充沛的能量,在這苦命的女人身上盡情地釋放。

就這樣,那種似愛非愛,朦朧而又直接的做法使兩人彼此心照不宣,關係就那樣順理成章地發展下去了。聰慧的婉兒是一個不安於平淡生活的女性,每次與歐子建相處時她都能強烈地感受到,世事的滄桑並沒淹沒歐子建靈巧活絡的心。終於有一天,婉兒心事重重地吐出了自己藏而未露的心事,她勸歐子建不如到外麵去闖一闖,不要老是抱著顆負罪的心靈就這麼平淡地生活下去,也許換換環境人就能安定下來。不然的話,人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感到衰老的可怕,這話讓子建不由一震,驀然回首,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四年,婉兒的一番話使他思想的火光猛地一閃。

為了打消歐子建的種種顧慮,婉兒自己留下,仍然在原先的地方替人幫工,歐子建帶著四年來的部分積攢和另一個女人的夢,與婉兒揮淚告別,毅然直赴中國最開放的城市——廣州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