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黑猿轉世的張家老八(1 / 2)

在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省的中南部腹地,有一座山川秀麗、周遭被一條彎曲如練的沱江嫋嫋婷婷環繞的富庶小城,漢朝時名為漢安,至北周時又改名為中江,到了隋朝,為了避隋文帝之父隋國公楊忠的名諱,又改名為內江,此名遂一直沿用至今。內江山川秀麗、風景旖旎,其“山勢崢嶸,起伏棋布,四圍江流,環抱一邑,實百裏之形勝也”。到了清光緒二十四年(戊戌年,公元1898年),富饒美麗的內江卻遭遇了500年難遇的特大洪水,內江城天昏地暗、人仰馬翻、麵目全非、餓蜉陳屍遍地、滿目淒慘蒼涼、民不聊生如世界之末日。

在內江縣城西門外不遠處,有一個名叫安良裏象鼻嘴堰塘灣的地方,住著一戶人家,從那座東倒西歪的房屋和房舍外晾掛的破破爛爛的衣服被單,可以想象山坡上的單戶人家的潦倒處境。

這戶人家男主人叫張忠發,字懷忠,號悲生,生於鹹豐十年(1860)是個老實巴交的“苦作”——給人挑水、打短工、做雜活謀生。女主人曾友貞,內江縣人,生於鹹豐十一年(1861),性情慈祥賢德,貌像端莊,嗜書愛畫,尤擅單線白描,其工筆花卉很有見地,人稱“張畫花”,並為人刺繡畫花貼補家用。在洪水襲擊內江城的那年,張家已經有三男一女四個孩子和一個童養媳,全家七張嘴,就指著張懷忠做些“苦力”、曾友貞替人繪畫、繡花、做針線的微薄收入過活,日子過得原本捉襟見肘,未曾想遭遇天災,又正值青黃不接之際,張家從此就沒停過鬧饑荒,吃完上頓沒下頓。能幹精明的女主人雖說不乏巧婦之才,卻也因為無米而唉聲歎氣。

而正在這困苦潦倒之際,曾友貞卻身懷六甲,馬上要臨盆了。雖說人生得子本應是件令人慶幸之事,但此時此刻的孩子,在無力養活孩子的父母看來,卻無可奈何地認為是生不逢時、來得不是時候!在這個孩子出生以前,張家已經生了七男一女共八個孩子。但由於貧窮、饑餓和疾病,已先後死了四個,即長子、五子、六子和七子,現存的孩子有老二、老三、老四和唯一的女兒瓊枝。

在那個年代,大戶人家的媳婦,一旦有身孕,都是老媽子丫鬟圍著團團轉,端茶送水問寒問暖從不間歇,而窮苦人家的孕婦不但不能歇息,還要洗衣做飯,田間野外庶務照做不誤。曾友貞卻要挺著個大肚子,安排好家裏瑣碎事情後,伏案描畫繡花,她想趁自己坐月子之前多做些繡活繪事,多換些銀錢備用。

曾友貞在一種憂愁交加中畫著畫,做著針線活,想起昨天過四十大壽的丈夫,依然隻能穿著破舊衣裳外出做苦工,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吃的仍然是野菜糊糊和煮紅薯根,連米酒都未曾有一口,她分明看見丈夫在孩子們“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的祝福聲中那淒苦悲酸的眼眸中充滿了無奈的苦楚,真正是“貧窮人家百事哀啊!”

正在她陷入沉思的當頭,來了一個蓬頭垢麵、瘦弱不堪、言談舉止卻又不乏斯文的乞食老頭和一個怯懦、孱弱像豆芽菜的小姑娘,正盯著她碗裏的野菜糊糊和紅薯根使勁吞咽口水,那動作,隻有餓了好幾天的人才會不由自主地發出來。好心的曾友貞最後是自己忍著饑餓,將碗中的糊糊和紅薯讓給了更為落魄的爺孫倆。與眾多深受洪水之害的災民一樣,老人家裏原先還頗有一些資產,洪水不但衝走了他的大半家產,還把他的老伴也衝得無影無蹤,緊接著瘟疫暴發,兒子兒媳相繼死於非命,最後弄個家破人亡,而今又遭旱災,莊稼全部枯死,顆粒無收,爺孫倆隻好沿途乞討,自此風餐露宿、受盡唾棄、野狗毒蟲也肆意侵擾,真正是生不如死。

曾友貞的施舍之恩,老人無以相報,好在他曾對鬼穀之法和麻衣相術有所研究,就一心一意地為曾友貞算起命來。他先是為她看相,然後又問了她的生辰八字,接著就掐指算了起來,最後猛拍大腿說:“恭喜恭喜,你可真是一個好命啊!你的命相顯示,雖然你以前和目前命運不濟,尚還有一番磨難,但馬上就會有轉機,而且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甘蔗越吃越甜,日後必大富大貴,有一品誥命夫人的福分!”

曾友貞雖聽得半信半疑,心裏卻也高興,索性要老人為她肚中的孩子也算上一命。老人先是不肯,因為生平從未給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算過命,但拗不過曾友貞的執意相請和不忍拂其心意,正好他對醫書還略有研究,大概能判斷出孩子的性別和出生日期,所以就很專心地為未出生的孩子算起命來。算著算著,老人先是神情肅然,接著又麵露喜色,然後哈哈大笑,竟然站立起來,恭敬地向曾友貞一揖到地,欣喜若狂地說:“恭喜恭喜!老朽給你道喜了!你腹中貴公子的命相呀,說句不怕你見外的話,那真是比你還好啊!老朽自打窮究鬼穀先生之術以來,還從未見過這麼好的命呀,那真是大富大貴,位及人臣,福祿榮壽,都占全了。此兒將來必有一品之望,富貴至極,榮華至極,大嫂你就等著做一品誥命夫人吧,這是老朽可以打包票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