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在母親、姐姐瓊枝及二哥張善子、四哥張文修等的悉心教導下,繪畫書法進步神速,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能畫出重巒疊嶂的山水、枝繁葉茂的樹木花卉、靈巧敏銳的走獸、生動活躍的鳥雀及工整細麗的人物。麵對眾多的誇讚聲,少不更事的張大千難免出現有驕矜之態,這讓其母曾友貞很不安。母親很嚴肅地要張大千跪下,語重心長地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古往今來,多少有才氣的人,結果吃虧就吃在了這驕傲自滿上頭!一壺水不響,半壺水響叮當,你的那點本事,比起現在的許多人,還差得遠呢。神童如不苦練哪來的神?古人雲,這學問二字,就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還得好生用功,否則準要摔跟鬥。”
母親的話對張大千不啻為一記警鍾,從此,他不僅更加勤奮,而且還十分謙遜。在母親的調教下,張大千成了她的一位好幫手,經常能一絲不苟、高質量地完成別人的訂件。
就在張大千十二歲的那一年,他突然得了一場大病,上吐下瀉,渾身燙得如火炭,吃了父親張懷忠親自抓的草藥後,竟然燒得滿臉通紅,神誌昏迷而不省人事。母親急得亂轉,父親忙著出去請醫生,好不容易請到了所謂的“華佗再世”胡之能,別名“胡拔毛”,匆匆回家。胡拔毛開了幾劑虎狼之藥,笑眯眯地收了一大筆脈禮和出診費走了。
這可苦了張大千,吃了胡拔毛的開的藥後,不多一會,臉漲得通紅,煩躁得滿床打滾,還用手拚命捶打腦袋,撕扯自己的頭發,整夜都在狂吼亂叫。吃了第二劑後,張大千由煩躁變成了狂躁,起初還能哭鬧喊叫,後來卻變得嘶啞無力,最後隻能用手指著自己的喉嚨,痛苦地發出“啊,啊”的嘶叫聲,頭發也大綹大綹地掉落。胡拔毛的開的藥才吃了兩劑,張大千就變成了光頭和啞巴,如果再吃第三劑,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關鍵時刻曾友貞摔碎了藥罐子,急得大罵張懷忠請的“蒙古大夫”,把兒子治得都快死了。張懷忠心裏恨死了胡拔毛,卻也毫無辦法,隻好再去延醫買藥,可請來的大夫都搖頭,要張家趕緊準備後事。
四哥張文修急忙之中想到了內江名醫——人稱儒醫的劉選青,通過秀才朋友輾轉將他請到家裏。張家人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劉儒醫身上,希望他能妙手回春,將瀕臨死亡邊緣的小八救治過來。劉醫生不愧為名醫,一眼看出胡拔毛開的純屬虎狼之藥,將毒氣直逼入了病人的內腑,使張大千的病情變得異常凶險,簡直是凶多吉少。他說幸虧沒吃第三劑藥,否則早就沒命了。劉醫生大筆一揮,開了藥方,張家人忙不迭地抓藥、熬藥,曾友貞親自喂張大千喝下,在全家惶恐不安的等待中,張大千不但沒有不良反應,而且還沉沉地睡去了,呼吸趨於平緩,沒有出現煩躁的情況,燒也漸漸地退了。
張大千第二天就會說話了,還喊著要吃飯。張家人的歡喜雀躍自不待言,張文修必恭必敬地請來劉醫生,全家人對名醫的感激溢於言表,熱情十分。劉醫生又開了幾劑藥,張大千連續服用後,病情大有好轉,頭發也慢慢長出來了。隻是體力還很虛弱,需要慢慢調理。就這樣,劉醫生將差點見了閻王的張大千從死神手裏硬是給拽回來了。他當然不知道,他所救治的少年,後來竟成了馳聘世界畫壇的繪畫大師。張文修從劉儒醫拯救八弟的事件中受到了很大啟發,他懸壺濟世的念頭就是從此刻開始萌生的。
張大千大病初愈,身體非常虛弱,雖然從未間斷過吃藥,但時常感到有氣無力,虛弱得連走路都很費勁,家人很為他擔憂,覺得長此以往,他怎麼能幹活謀生,怎麼能自立於社會。張家四處托親告友,尋找能為張大千恢複體力的偏方。也是張大千福大命大,他的一位遠房親戚竟然打聽到有一獵戶要出售一隻雌虎腹中的老虎胎盤。恰巧劉醫生也正好在張家,聽此消息不禁大喜過望,連忙勸說張文修趕緊設法得到,對治愈張大千的虛弱大有裨益。
張文修等趕緊湊集一大筆錢,連夜啟程去買老虎胎盤,果然買來一隻新鮮的老虎胎盤。劉醫生起初建議張家人將老虎胎盤剁成小塊,用清水文火幹燉,然後將肉與湯都給張大千吃了,每天吃一小碗,待吃完胎盤,對他的體力恢複定會大有好處。
隻是張大千從小到大,一直吃素,沾不得半點肉葷,一吃肉食就惡心嘔吐不止,就連吃點葷油什麼都會翻胃嘔吐,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勿令小八吃肉”已經成了張家的一條訓誡。還有一件更為奇怪的事,張大千隻要一看到月亮,就會大哭不止,怎麼勸阻都無濟於事。這兩件事與曾友貞生小八時所做的夢竟然奇怪地吻合了。夢中白胡子老人曾特別叮囑:“這黑猿一是怕葷腥,二怕月亮。望記住,記住!”張家人都深信不疑,小八可能就是猴子變的。前不久,姐姐瓊枝悄悄蒸了一碗汽鍋肉,哄著弟弟吃了,結果他又吐又瀉,差點連老病也複發了,氣得母親將瓊枝大罵一頓,並且告誡全家,絕對不能給小八食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