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紅粉知音 首次畫展(1 / 2)

秋英會的成功,不但大大提高了張大千的知名度,而且,在曾農髯、張善子等人的引介下,結識了許多上海書畫界的社會名流和朋友。他與“江南才子”謝玉岑、青年畫家鄭曼青成了莫逆之交,尤其與謝玉岑,發展到“乃過骨肉生死之間,豈僅縞素之情”。而與畫家李祖韓的妹妹——素有“滬上才女”之稱的李秋君的結識,對他的一生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李秋君是上海名媛,出身於上海的名門望族李家,李家家大業大,涉足輪船、地產、錢莊及畜牧業開墾,是上海極有地位和財產殷實的家族。李秋君的父親叫李薇莊,秉性豪爽,家財廣大,傾向於革命,伯父李雲書是著名紳士,組織了幾家大公司,五叔李征五熱心政治,為同盟會早期會員。

張大千與李秋君相識,緣起於李秋君的五叔李征五。李征五與張大千的老師清道人經常往來,對於張大千的繪畫技藝有所了解,有一次,他購買的字畫中有石濤的作品,遂請張大千到家中幫他看看石濤的作品,大千第二天依約去了李征五府上看畫,後來碰到了李征五的侄子李祖韓和侄女李秋君。在李征五的引薦下,他們結識了。

李氏兄妹中的老兄李祖韓濃眉大眼,豪爽灑脫,著裝華麗考究,沉穩中透著機智。經營地產與錢莊,但極喜歡字畫,也畫得一手好畫,結交了書畫界不少朋友。跟哥哥比,李秋君則顯得嫵媚文雅。她皮膚白皙,眉清目秀,秀麗的瓜子臉上嵌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靈氣與伶俐,合體的旗袍更襯得她身段婀娜,亭亭玉立。

李秋君是一位繪畫能手,從小受到良好教育,詩詞書畫修養都頗高,才華橫溢。與足不出戶的閨閣小姐不同的是,她積極參與社會活動,瀟灑自然,落落大方,才藝與談吐不讓須眉。她對清初名家惲南田的水墨淡彩情有獨鍾,將自己的畫齋取名為“甌湘館”,與惲南田的“甌香館”僅僅一字之差,她的別名“甌湘館主”。李秋君與張大千是同年生人,比張大千小四個月。

張大千談論石濤繪畫時十分透徹在行,談吐不俗,學問頗深,與他那土得“掉渣”的著裝截然不同。李氏兄妹得知張大千即是“秋英會”上的後起之秀,都驚喜異常,簡直相見恨晚。得知張大千一人獨居上海,李氏兄妹熱情邀請他到李府居住,看著他們懇切真誠的眼神,就痛快地答應了。在去李府的路上,張大千風趣地說:“李大哥,三小姐,我今天原本來幫令叔看字畫的,可真沒想到,會遇見你們,更沒想到,你們竟會把我這個人,也一塊給搬回去了,看來,還是佛家所說的話對,我們可真是‘有緣分’呀!”

搬到李府後,張大千與李秋君天天談詩論畫,共同探討繪畫藝術。李秋君的畫藝在張大千的指點下進步很快。其山水得宋代董源和明代書畫家董其昌法,風格近似張大千,其古拙、細膩、凝重,更見其長;其仕女畫甚是端莊秀麗;花卉瀟灑飄逸,神采飛揚。李秋君日日陪伴張大千,一起畫畫,一起聊天,談論詩詞、談書畫、談現狀與抱負,總有談不完的話題,情意相投,相見恨晚,形影不離。

李秋君照顧著張大千的飲食起居,無微不至。她還在家裏為張大千設置了寬敞明亮的畫室。李秋君對張大千的心儀和體貼照顧,李家眾人都看在眼裏。李秋君的父親李薇莊一天特意召李氏兄妹、張大千到書房,有要事相商。李薇莊親自提親,當得知張大千已有妻室,李薇莊、李祖韓、李秋君雖掩飾不住失望,卻隻好麵對現實。

從此之後,張大千還是住在李家,李秋君仍然對他很好,就宛如在盡著一位“賢內助”的責任。但在他們之間,即使就在他們二人獨處的時候,卻絕無半點逾越本分的事,甚至他們兩人,就連一句有失禮儀的笑話都沒有講過。李秋君對張大千,是無限的關切和愛護;而張大千對李秋君,則是由衷的敬重和感激。

他們這種“發乎情,止於禮”的男女之間的相親相愛,相敬如賓,單純熾熱的柏拉圖精神之戀,既冰清玉潔又柔情似水,感人至深,而且一直保持了漫長的半個多世紀,直到他們各自生命的終結。在李秋君的眼裏,張大千是她終身摯愛並願意長相廝守的“如意郎君”,從此她竟是終身未嫁,苦苦保持著心中的一方淨土,愛戀著她這一生中唯一的戀人。而在張大千的心裏,李秋君則是他無限感激、非常敬重和萬分愛戀的“紅粉知音”。漫長的歲月,沒有磨滅掉他們的友誼,異地的分離,也沒能隔開他們相連的情思。

李秋君在張大千的藝術和生活中,一直占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張大千後來公開收徒時,他的畫室也設在李秋君家,欲拜張大千為師的弟子,李秋君都可以代表張大千做決定。當張大千不在上海時,李秋君還可以代表張大千接拜帖,並且接收門生們的磕頭大禮,隻要是拜了李秋君,這個學生就算數!而李秋君所享有的這種異乎尋常的榮耀的“特權”,張大千一生所娶的幾位夫人沒有一人能享受到。

然而,就在1925年,張家的生意卻遭到極大打擊。以張家為大股東的福星輪船公司不幸撞上了打仗的兵船,船上的貨物全倒進了長江,還死傷了許多船員,損失極其慘重。最要命的是,那隻兵船是盤踞在四川最有勢力的貴州軍閥袁祖銘所有,船上的一連士兵全部淹死,隨船押運的私鹽全部沉沒,船毀人亡。袁祖銘馬上派出大批軍隊,氣勢洶洶來到複興輪船公司,用武力強行“查封”了公司及張家所屬的大部分產業,以抵債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