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向生態局彙報的時間到了。”我提醒船長。
“把這段東始星的介紹調出來，”喬敲敲木木的感應板，抬起頭對我發出著陸指令，然後繼續指點木木：“添一句，銀河紀年340年11月24日14點精衛號環境監控飛船降落布魯特移民點，將對該星球的生態環境進行一周左右的例行檢查工作。然後你把這寫成巡航日記格式發給生態局的老爺們。用中文！”他特別強調。
木木嘴唇囁嚅著動了動，繼續和他的筆搏鬥。幸好我的文字鑒別能力非常強，才能認清他在感應板上劃出的七扭八歪筆跡。
“你哼哼什麼？”喬質問木木。
馬約爾終於抬起頭來，岔開話題：“喬，這是我們此次巡航的最後一站了，兩個月來一切還都平安無事。這次也會。”
“但願。”喬狹長的眼睛裏通常含著嘲弄和輕蔑的神情，可是現在這種神色消失了，有些新的我不熟悉的東西出現在他眼睛裏。
“澤澤，”船長問我，“著陸情況如何？”
“很好，”我的擬聲器發出鎮定的女子聲音：“15分鍾後精衛號將進入東始星大氣層，30分鍾後在布魯特移民點中央廣場降落。”
“吉祥呢？她在哪裏？”杜琳問。這女人如果有10分鍾不知道她孩子的情況就會坐立不安。“她在休息艙。她很好。”我用4號顯示屏顯示吉祥的情況：小女孩兒正用保險帶將自己捆綁在坐椅上。
“謝謝你，澤澤。”杜琳感激地說，她怯怯地望了船長一眼：“剛才你對吉祥太凶了。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她好，”
“她是你女兒。不要再讓我替你教育她。”喬粗暴地打斷杜琳的話，“我們正在著陸過程中，專心看你的儀表盤，女士！”
東始星已經完全占據了精衛號的觀察窗，這是顆黃褐色的星球，外表乏善可陳。喬將飛船控製轉入自動模式，然後轉動他的椅子麵向觀察窗。他注視著視野裏越來越龐大的星球，嘴角微微抽動，兩隻手緊張地扣在一起。
木木也從他的感應板上往窗外眺望，他的目光越過東始星落在喬身上，倏忽又挪動開，似乎怕被喬發現了他的觀察。喬卻看得很專注，思緒浸潤在久遠的回憶之中。
其他人對東始星並不特別關心。2個月的巡查之中，他們已經在9顆行星上降落過，即便充滿激情的人也會認為在一顆行星上降落事屬平常。
馬約爾伸手拍喬的肩膀，關切地問道：“聽說你以前在東始星工作過？”
“是的，做過小官僚。”喬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你一定很了解這個星球了？”
“了解？哦，算不上。”喬擰自己的後脖頸，“澤澤的數據庫裏應該有東始星很詳細的資料。”他注視著窗外，不再說話了。
馬約爾縮回手。
“觀察窗即將關閉。”我通知。喬貪婪的目光才略微收斂，他緩緩回過頭來，看著木木。“這就是我的老家，我知道。”木木被喬盯得很不自在，連忙聲明。
“嚴格意義上不是，你父母都是天極星人。但你是在東始星出生的。”喬說，“你離開這裏的時候已經13歲。”
“那時的情形我都不記得了。”木木的聲音單調而冷淡，“你說我病了。”
“你病得很厲害，東始星並不適合孩子。”
木木挺直上身，將身體傾斜過去，靠近喬，小聲央求：“喬，我可以看到父母的墳墓嗎？”他的聲音大小對我監聽他們的對話毫無障礙，相反，這種說話的姿態腔調隻能更引起我的注意，通常這種情況表明有些特別的事情將發生。
“他們沒有墳。”喬回答，“我告訴過你，他們沒有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