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有的激情(1 / 2)

在期待世界杯開賽的日子裏,我們是不是覺得時間過得慢了一點兒。那些在過去戰爭年代才會有的久違了的字眼,比如狼煙四起、鐵馬金戈、馳騁疆場、再下一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等,都會在電視的轉播中回到我們的耳朵。這使天生就喜歡廝殺的人類,仿佛回到古代的戰場,讓我們的激情得到一次很好的釋放。

在中國的球迷中,作家僅僅是一小部分。但是作家喜歡在各種媒體上發言,因而他們是球迷中不可忽視的隊伍。除了中央電視台請他們侃足球外,作家們還在自己辦的刊物上,大侃足球,仿佛不侃足球就吃不下飯,就沒有必要吃飯。每次出差或開會,我和作家們在一起,他們大都在說足球。他們會說出某一個球的失誤,說出某一個球應該怎麼踢,說出某某球星的鞋長和球鞋的品牌;或者一聽到某個球星的名字,就會暈過去。

八十年代,你隨便在街頭抓一個人來問:“你喜歡什麼?”回答幾乎是一致的:“喜歡文學。”而今,你隨便在街頭抓一個人來問喜歡什麼?沒準回答的會是足球。在那個大家都喜歡文學的時代喜歡文學的人,肯定也會在大家都喜歡足球的時代喜歡足球。作家是一個輕易不會崇拜的群體,他們認為自己有思想,有主張,不隨波逐流。他們還說流行的不一定是好的,比如流行感冒。但他們對足球幾乎是一致地崇拜。他們崇拜足球什麼?我不得而知。是它的勝敗難料?或是它衝撞的精神?或是那些優美的姿勢?或是那些充滿火藥味的字眼?或是超乎想象的妙傳?我想在作家疲憊的寫作過程中,在寫作一點兒也不刺激(不能刺激別人,也不能刺激自己)之後,他們是不是在尋找另一種刺激?

我們喜歡和平,但我們卻愛買上一把玩具槍送給孩子。我們平靜如水地生活,但心底裏卻向往刺激。喜歡刺激是人類的天性。在酷熱難耐的夏天,泡一杯濃茶坐在電視機前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確實是一種難得的享受。我們把所有的激情都傾注在綠茵場上,假想那是戰場,假想我們就在戰場上,我們就是真的勇士,讓球星的腳變成我們的腳,讓球在進門的那一刹那,體會高潮。

過去我們在書本裏尋找刺激,現在我們在足球裏找。

紙上的河流

我的家鄉天峨縣有一條著名的河流——紅水河。這條河如今正在修電站,它將發揮更為現實的作用。但當年它卻是我心目中流逝的歲月、憂傷的情感、大地的血脈、自然的回聲……也就是說它並不是世俗的,而是高尚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河流。

對於種稻穀和打魚的來說,這條河是充沛和富足的;對於用電的人來說,這條河是有力的;而對於寫作者來說,這條河則人影幢幢狗聲不絕。它被虛構被幻想。這條現實的河流在《河池日報》創刊的時候,被搬到了第三版,做了副刊的刊名。密集的文字仿如奔流的河水,標題下的作者就像江上往來的漁翁,歲月在這上麵流逝,情感在這上麵憂傷,血脈湧動,自然顯形,凡是我們在河上看到的,在這裏一樣也不少。

當時我很羨慕那些作者。他們的名字如雷貫耳,他們的文字挑逗我的夢想。我開始給副刊投稿,韋照斌老師編發了我的一首短詩《山妹》。這是我第一次登上有許可證的報紙,收到了八元稿費彙款單。在領稿費的路上,我不停地咳嗽,期望能引起人們的注意。果然,郵電局管彙款的阿姨誇了我幾句,我的身子頓時飄了起來,提前十年把自己當成了作家。那一年我十九歲,是河池師專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