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永遠也不能與土地和諧相處,就如我們的人民永遠也得不到絕對的公正和自由。對於遠大的抱負,重要的不是達成的結局,而是力爭的過程。隻有置身於機製當中,我們才有望取得初步的或完全的成果,這種成果我們稱之為“成功”。
那麼,問題就在於如何激勵人們為了與土地和諧相處而奮鬥。
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還有土地這種東西,對這些人而言,教育和文化幾乎已經變成了沒有土地的代名詞。這就是自然資源保護教育問題之所在。
美國文化中的野生生命
原始人的文化通常以野生的生命為基礎。因此,生活在平原上的印第安人不僅吃野牛,在很大的程度上野牛也決定了印第安人的建築、服飾、語言、藝術和宗教。
在開化的種族裏,文化的基礎發生了偏移,但是文化仍然保留了部分野生的根基。下麵我要討論的就是這種野生根基的價值。
沒有人能對文化進行稱重或測量,所以我也不會為此浪費時間。任何有思想的人都一致讚同,文化價值存在於運動、習俗以及與野生生命重建聯係的實踐之中,這就足夠了。我鬥膽認為,這些價值可以分成三類。
第一類價值是一切令我們注意到自身獨特的民族起源和進化的經曆所體現的價值,即能激發曆史意識的價值。這種意識在最好的情形下叫作“民族主義”。因為沒有別的簡稱,我把它稱作“開拓精神”。比如:一個童子軍將一頂浣熊皮帽曬成了棕色,在小徑下的柳樹叢中扮演布恩?丹尼爾(美國開拓者,民間傳奇英雄和肯塔基州殖民運動的中心人物)。這就是在重現美國曆史。在某種程度上,他在文化上已經準備好了去直麵黑暗血腥的現實。又比如:一個農民子弟到教室的時候渾身散發出麝鼠的氣味,這是因為他在早餐前處理了捕鼠夾子。他是在重現毛皮交易的故事。無論是社會還是個人,個體發育一直在重複群體發展史。
第二類價值是一切令我們注意到自身對土壤—植物—動物—人這個食物鏈的依賴以及生物群基本結構的經曆所體現的價值。文明用一些小配件和中間人將人與地球的基本關係弄得亂糟糟的,使人們對它的意識日趨淡薄。我們設想工業支撐著我們的生活,卻忘了是什麼在支撐著工業。曾幾何時,教育趨向土地,而不是背離土地。有一首童謠唱的是將兔子皮帶回家,用來將嬰兒裹在裏麵。民間傳說中有很多這樣的童謠,它們提醒我們,當初人們狩獵是為了給家人提供吃食和衣物。
第三類價值是一切慣常統稱為運動精神的道德準則的經曆所體現的價值。捕獵野生動物的工具比我們自身發展得更快,運動精神是在使用這些武器裝備時的一種自我約束,其目的是在捕獵的工程中提高技術含量,減小武器的作用。
野生動物道德規範一個特別的優點是,獵人通常沒有大批的觀眾為他的行為鼓掌或表示反對。不管做什麼都是由他的良心而不是由一大群旁觀者決定的。這一事實的重要性怎麼說也不會過分。
自願遵守某種道德準則能提高獵人的自尊,但是我們不能忘記,刻意違背道德準則會令獵人道德敗壞。比如,狩獵運動有一條常見的準則,就是不要浪費好肉。然而現在一個明顯的事實就是,威斯康星州的獵鹿人在合法獵取雄鹿時,從森林中每帶走兩頭雄鹿,就會殺死至少一頭雌鹿和一頭幼鹿並拋屍林中,或者刺傷一頭雄鹿。換句話說,大約一半的獵人在合法射殺一頭鹿之前會肆意殺鹿,並將非法射殺的屍體丟棄在原地。這樣的獵鹿行為不僅毫無社會價值,而且實際上等同於培養獵人在別的領域的道德敗壞的行為。
於是,開拓精神和人與地球關係的價值似乎便成了零或比零多一點點,而道德經曆的價值則可能呈負數。
因此,這就大體決定了我們的野生根基的三種文化養分。我們不能由此得出結論,文化是喂養出來的。價值的提煉永遠不是自動的,隻有健康的文化才能汲取營養並茁壯成長。文化是由我們現有的戶外娛樂形式提供養分的嗎?
拓荒時期催生了兩種觀念,這兩種觀念構成了野外狩獵中開拓精神的精髓。一種是“輕裝”的觀念,另一種是“百發百中”的觀念。開拓者輕裝是因為必然的,百發百中是因為缺乏運輸工具和現金,也沒有能使用機關槍戰術所必需的武器。那麼,明白地講,最初這些觀念是被強加給我們的,我們則是不得已而為之。
然而,在隨後的演變過程中,這些觀念成為一種運動精神的準則,成為狩獵運動一種自發的限製。以此為基礎建立起一種美國獨有的自我依賴、剛毅、森林生活技巧和射擊術的傳統。這些都難以捉摸,但卻不抽象。西奧多?羅斯福曾經是一個偉大的獵手,這不是因為他懸掛了很多的戰利品,而是因為他用任何小學生都能明白的語言表述了這種不可捉摸的美國傳統。在斯圖爾特?愛德華?懷特的早期著作中有一種更含蓄也更準確的表述。這些人通過意識到文化價值來創建一種模式並令其生長,以此創造了文化價值——這麼說雖不中,亦不遠矣。
接著又有了擺弄小玩意兒的人,或者叫作狩獵用品經銷商。他用無數奇妙的裝置將美國慣常在野外活動的人全副武裝,這些裝置本來是打算充當美國獨有傳統的輔助品,但是結果往往變成了傳統的替代品。這些裝置放在口袋裏,從脖子上一直掛到了腰帶上,實在掛不完的就放進載重汽車或者拖車裏。每一種戶外裝置都變得越來越輕巧,通常質量也越來越好,但是總的磅數卻需要以噸位計算。戶外裝置的交易總值達到了天文數字,新聞報道很嚴肅地聲稱這代表了“野生動物的經濟價值”。但是文化價值是什麼呢?
最後一個例子,想象一個獵鴨者,坐在一艘鋼製小船裏組合誘餌的後麵。砰砰作響的馬達毫不費力就把他帶到了隱蔽處。罐裝加熱裝置處於待機狀態,冷風吹來時可隨時供他取暖。他用工廠製造的呼叫器對著飛過的鳥群喊話,用的是自以為很吸引人的語調,這還是他從留聲機唱片上自學的。雖然有呼叫器幹擾,誘餌還是管用,一群鳥盤旋著飛了進去。在它們飛第二圈之前必須射擊,因為沼澤地裏滿是裝備相似的獵人,這些獵人有可能先開槍。獵鴨者在70碼處開了槍,因為他的可變縮口器設置成了無限距離。廣告上說Z彈射程很遠,而他的子彈很充足。鳥群向外散開,兩隻受傷的鴨子在別的地方掉落下去,死了。這個獵人汲取了文化價值嗎?還是他隻是在喂水貂?另一個單憑儀表操作的獵人是在75碼以外開的槍,不如此他還能怎麼開槍呢?這就是現今的獵鴨模式,是很多俱樂部在所有的公共獵場的典型模式。輕裝上陣的觀念和百發百中的傳統到哪兒去了?
答案並不簡單。羅斯福不曾鄙視現代來複槍,懷特也曾自由地使用鋁鍋、絲質帳篷和脫水食物。他們都以某種方式使用過機械輔助裝置,但他們使用適度,沒有被裝置所利用。
我不會假裝知道什麼是適度,或者假裝知道合理的裝置與不合理裝置的界限。然而,裝置的淵源和它們的文化影響有很大的關聯,這似乎是顯而易見的。家庭製作的狩獵或戶外生活輔助裝置常常會增強而不是破壞人與地球的關係,用自製的蒼鷹釣餌釣起一條鱒魚的人得到了兩份收獲,而不是一份。我自己也使用了很多工廠生產的裝置,但是這種使用肯定有一定的限度。一旦超過,用錢買來的狩獵輔助裝置就會破壞狩獵運動的文化價值。
不是所有的狩獵都墮落到了獵鴨的程度。美國傳統的捍衛者依然存在,或許弓箭運動和鷹獵的複興就標誌著人們抵製墮落的開始。然而,最後的趨勢明顯是朝向程度越來越高的機械化,以及傳統價值尤其是開拓精神和道德準則的不斷萎縮。
在我的印象中,美國獵人很困惑,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更大更好的裝備對工業有利,為什麼會不利於戶外休閑娛樂呢?他不明白,戶外娛樂從本質上說是原始的,其價值是一種對比價值,過度的機械化會把工廠搬遷到森林或沼澤,從而破壞這種對比價值。
沒有領導人告訴獵人哪裏出問題了。狩獵出版物不再代表狩獵運動,它變成了裝備的廣告牌。野生動植物管理部門忙著生產供獵手們射擊的目標,不太顧得上為射擊的文化價值操心。因為從色諾芬到泰迪?羅斯福,人人都說狩獵有價值,大家就以為這種價值肯定是不可摧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