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老師幫她仔細檢查了房子，覺得沒有漏洞，不可能是從地下什麼地方鑽進來的，大概是從門口進來的，可她每次出門門都關的那麼嚴，怎麼會進來呢？再說為什麼就是她屋裏接二連三出現怪物，所以她懷疑是有學生搗鬼，但沒有絲毫證據和線索。不過她已經不敢在屋裏待了，她的神經被弄出了問題，晚上睡前總要在屋裏四處查找，半夜不放心又起來，總覺得被子裏有什麼，隻好把燈整夜開著，這樣又造成了失眠，就是睡著了有時她也在夢中被驚醒。
最後小房老師隻好跑去和另一個梅老師睡在一起，她認為這下總算擺脫晦氣了吧，哪知幾天後又發生了恐怖的事。
這次是一隻螃蟹來拜訪她們。在她們辦公的時候腳邊出現了一隻螃蟹，差點就順著她們的小腿往上爬。屋子裏哪來那麼大的螃蟹？在地上橫著跑，逮它逮不住，一對眼睛怔怔地冷冷地瞧著她們，螃蟹前進她們就後退，偌大一個屋裏所向披靡，都成為它的地盤，最後兩個男教師齊心協力才把這目中無人的家夥收拾了出去，兩人身上還起著雞皮疙瘩。梅老師用狐疑的眼光看著小房老師，意思很明顯，她走到哪裏似乎就有不祥的東西跟到哪裏帶到哪裏，現在惹得她也不安生了。看著梅老師坐立不安的樣子，小房老師知道自己不能在人家這裏住了，可她上哪裏去呢，一個人在家更不敢待，所以因受刺激、害怕、著急就病倒了。
小房老師在住院期間也惶惶不寧，經常檢查屋裏有什麼特殊東西，醫生和護士都認為她得了強迫症。
當小房老師住院後才引起學校的重視，教師們分析不可能是小房老師身上帶有什麼邪祟，引來了這些猥瑣之物，一定是哪個學生惡作劇，最後經了解，他們把目標鎖定在李甲身上，為此教導處專門審問過李甲，毫無結果，校長認為教導處這幫人是飯桶，然後自己親自出馬提審李甲。李甲麵不改色，矢口否認。校長問，小房老師用教鞭敲過你的頭是否屬實？李甲答曰，這個是事實，屬於體罰性質，我到現在頭還經常暈呢。校長憋住氣再問，你私下說過要讓她住院是否屬實？李甲答曰，這個也是事實，我說著玩的。校長說，既然老師懲罰你了，你也說過要報複，那現在這事就是你幹的了！李甲聽後冷笑道，這是什麼邏輯？這之間可以畫等號嗎？校長說，不能畫等號也有聯係吧。李甲怒道，有聯係不代表就是我，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 ××章 ××條規定，沒有真憑實據就下結論這是誣告，是栽贓！我雖然人小，還不到十八歲，也是有權起訴的！你不能把莫須有的事加在我頭上，讓我做第二個嶽飛！金校長本來以為自己智慧超群，威逼利誘，耍個小聰明就能水落石出，哪知對方不僅不束手就擒，還倒打一耙，把自己也弄得一籌莫展下不了台，最後隻得把李甲放了。
三
李甲初三畢業後本不打算再讀，但為了浪著玩，還是隨集體到驛水鎮參加了高中升學考試，他就是考上也沒這個耐心念了，廣闊的社會就是他的大學，還上個鳥！他們去參加考試那個鎮比我們鎮大，樓房更高，街上的行人看起來更牛逼。僅僅在三天的考試中，讓李甲暴長了見識，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牛逼，差不多打遍天下無敵手，當然這個天下更多指的是我們的小鎮，哪知偏偏李逵碰到個李鬼，他被人家當地一個痞子或學生，或者痞子兼學生甩了兩個嘴巴，火辣辣地疼。這李甲平時甩慣了別人嘴巴，但還沒體驗過用自己的嘴巴犒勞人家手掌的滋味，一時怨憤難消，回來後當日我們學校也正好在舉行初中招生考試，還有最後一門沒有結束，於是這廝突然靈光一現，快馬加鞭趕到學校，把一個參加考試的六年級學生逮住，無緣無故刷了兩個嘴巴，該學生被打得莫名其妙，滿嘴流血，哭著去找老師，不等老師來李甲即揚長而去。這下他高興極了，心滿意足，笑嘻嘻地和幾個哥們去喝酒，說他媽的，老子終於還上了！
真正讓全鎮人記住李甲劣跡的是他畢業後約莫一年，那時候我已經上初三了，是元旦，全鎮舉行籃球比賽，各個單位都參加，當時李甲是代替他老子作為供銷部門代表參加的，與他母校的老師對陣。教師隊伍中有一個是李甲當年的班主任，可能這班主任當初收拾過他，他懷恨在心，趁這次打籃球過程中故意找茬把昔日的恩師打了兩家夥。盡管這兩拳打得並不結實，班主任也沒還手，可實在大傷麵子——因為那麼多單位人都在觀看，一個過去的學生把老師打了，而且這也是學生公開打教師的第一例，影響極其惡劣。當時隊伍就亂了，那班主任的老婆在場觀看球賽，氣得就和李甲吵了起來，於是比賽自行終止。這一天據說全體參加比賽的老師氣憤難平，沒有一個人吃飯。當時學校的領導因顧忌大家情緒，說要去派出所報案處理。派出所知道這次是集體活動，民議很大，就派了個小子過來做做樣子了解情況，一打聽，沒死人，骨頭也沒斷，就是白挨了那兩下子，於是搖搖頭走了，說這連輕傷都算不上。而且在他們意識裏，學生偶爾打打老師也是正常的，前提是不要把人打死或打成重傷就行。
所以這事又不了了之。
但是此事的影響十分惡劣，教師們情緒難平，還引起了一定的民憤——一股不滿的譴責暗潮在悄悄流轉，然而誰也沒出來打抱不平，隻說李甲太不像話了！
這廝也真不像話，後來在家裏長期待著沒事，老子給他安置工作起碼要等到十八歲，而他才十六歲。十六歲的他牛高馬大，父親已經管製不住，任他終日鬼混，橫行鄉裏。在他十七歲這年，他向流氓高度又邁進了一步，達到了新的境界，因為有一次他差點揍了老子一頓，並當老子的麵罵他：我日你媽！
這供銷主任充分嚐到了當年不教育兒子帶來的直接後果——真是佛經所講的因果報應！可自己的年齡已經不小了，現在比拳頭肯定不行，講道理也已經太遲，就決定默認了這個事實，你可以和你的奶奶發生關係。
以後這種亂倫關係還發生過幾次。老頭子充分品嚐到比當年那個班主任還無奈並且無言的心理，班主任是很久以後才無言的，而他一開始就變得無言了。
當李甲正在街上橫行無忌牛氣衝天時，有一天他這個李鬼又碰到了李逵。
此李逵名叫廖青，就是本街出產的人物，他比李甲早些年畢業。廖青的父母都不是當官的，也沒有多少錢，僅僅是個小商販，但這絲毫不減少他們兒子的威風。廖青在剛畢業時就騎了一輛摩托，慣以賽車般的速度開得風馳電掣雲飛煙颺，常見他從大橋上經過身後帶了一丈多長的塵帶隨車追逐，可謂狂野不羈氣度非凡。
這人還是個奇才，擅長賭博，對此頗有天分，基本上是贏多輸少。後來幹脆以賭為業，闖蕩天下，發財後他在廣州買了房結了婚。據說除了女人不是他賭來的，其他的像房屋、車、家具、包括裏麵的電視、電冰箱等一應俱全，無一不是打牌贏來的。此人到現在還以打牌為業，把賭博當作正經營生，可以說他是白手打天下的空手道專家，就是他女人也很難說不是贏來的，因為她如果是主動投懷送抱，也未必不是看上他超常的賭錢能力，從這個角度講女人也是賭來的。
總之，他出去時還是個光棍，一文不名，一無所有，而現在回來卻應有盡有，氣勢浩蕩，榮歸故裏。就是現在回來，他也到處找人打牌，不忘老本行，處處搞創收。
很明顯，廖青不僅是個賭徒，還是個江湖人物，久在江湖飄難免不挨刀，而人家能混成一身金剛，在刀林劍叢中闖過來，就是有著非同一般的魄力。這人回來後聽說李甲不可一世，狂妄囂張，還把 ×老師打了一頓，於是心中冷笑一聲，說，媽的，由得你人五人六！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我看你蹦躂！
機會很快就來了，廖青是在一次閑逛中遇上李甲的，李甲不打牌，但他在一邊瞎起哄。廖青見到李甲後第一眼就覺得此人長得十分欠扁——為什麼長這樣一副臃腫的身材？就是為了挨打起來方便。今天要在你身上找找手感，廖青想，打牌憑手感，打架也要憑手感，手感好的打起來才得手，才過癮！
這天廖青隨意找個借口就將李甲打得遍地找牙，最後這廝鼻青眼腫狼狽不堪地摸著路回了家。
李甲的天塌了，本以為在街上自己起碼是個人物，一般人都怯他三分，現在又來了個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人，真是天外有天啊，看來自己這麼多年的江湖是白混了！李甲發誓報仇，但他知道自己報不了仇，他想到武當山去學武藝，但他知道年齡大了，學不成了。
那天供銷社主任看到自己的兒子被打成這樣，又痛又憐，雖然兒子曾當著他的麵和他的奶奶發生過“口頭肉體關係”，但相對於家醜，外仇更不容易消化，可當他得知是廖青所為時，也沉默了。
從此以後李甲就安寧多了，再也沒見他在街上張牙舞爪的樣子。
四
至於另一位豪傑林放，是比李甲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人物，此人的老爹任我們區法庭庭長，習慣使然，所以養成了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氣質，看人的眼光是周傑倫式的，總像在藐視你。他沒有李甲那麼雄偉的身材，甚至有些瘦削，打起架來卻靈活得像猴子，並以突然將你放倒為樂。林放脾氣暴烈，膽魄超群，在校時曾手提菜刀要與某人拚命，被三四個教師合力扭住按倒才繳了械，否則那天難免血濺校園。
據我後來的觀察和體悟，我們學校在紀律管製方麵存在著兩個係統，顯性的和隱性的。顯性就是像有的學生因打架、鬥毆、偷盜等被開除，或給予處分，當眾宣讀，長期生效；而隱性的呢，諸如李甲、林放之類，這些人犯了過錯甚至情節嚴重最終也不知道怎麼內部消化的，反正既沒有開除也沒見處分，最多聽說寫個檢討認識一下，更多時候是一無風聲二無風語，總之一切都在暗算之中，恐怕根本沒有解謎的一天。以前我們聽人議論說國家的法律其實都是給窮人定的，富人不在法律約束之內。現在看來學校也一樣，紀律都是給窮學生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