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讀書的學校在陝西境內的 O市,我就在這個“圓圈圈”裏開始了為期四年的學習生涯。最後我發現,這個“圓圈圈”無異於一個圈套。
那時候學校的校舍,仿佛有西南聯大時期的風範,包容並蓄,斑駁雜亂,新舊交替。一方麵可以見出悠久的曆史,另一方麵彰顯出與時代同步日新月異的氣質。新校舍整齊劃一,光鮮靚麗,宛如模特方陣;老校舍則參差不齊,東倒西歪,暮氣沉沉,有的還是抗戰時期的家夥。如果有人在這裏麵住一夜,我估計,不做惡夢也會遇上狐狸,仿佛進入了另一時空。
我們宿舍裏一共住八人,是四個兩層架子床,深夜睡覺可謂人上有人,夢上有夢。要是晚上都打鼾,鼾聲一致,我估計那壯觀——是“壯聽”的景象會讓隔壁誤認為洪水來了,當然這是臆想,要麼都打鼾要麼都不打鼾,這是最好的結合。可惜的是,我們宿舍八人唯一一個打鼾的家夥叫傅光遠。傅光遠是胖子,此人打鼾的級別和他的體形不成比例,鼾聲要比其“胖”高出幾個等級,真是人不可貌相,鼾不可胖量。最初每當此人睡意酣暢鼾聲大起時,我們七人無不咬牙切齒,但是把此人喊醒乃至踢醒後隻能管數分鍾,而且好像報複似的他再次睡著鼾聲會來得更洪亮,我們七人都大眼瞪小眼想不出良策,因為知道鼾聲這東西沒辦法活活消滅,而如果我們七人都塞著棉花睡覺外人看了以為我們集體有病,最關鍵的是耳朵這東西嬌生慣養,一旦適應之後某次不塞就徹底睡不成了,為了鍛煉我們耳朵的“抗戰”能力,我們都沒有這麼做。
傅光遠是個老實人,對自己的鼾聲深表歉意,說自己從小到大其他的比不過別人,就這一點長處。但他的歉意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覺睡,對此我們多次開宿舍常務會議研究,均無良策,大家恨不能給傅光遠做個手術,把他的“風箱”永久關閉。最後一個極其聰明的家夥出了一個主意——可以利用時差,即每晚我們幾人提前睡覺一兩小時,或讓傅兄在外麵多溜達一會晚睡覺一兩小時,等他回來時我們已集體進入夢鄉,等他再打鼾,我們最多隻當夢裏發了洪水或西風怒吼之類,不會太礙事。
其實,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此方案勉強通過。所以此後傅光遠基本上都比我們睡得遲,他也漸漸養成了晚睡的習慣,尤其是第一年,這廝兢兢業業恪守舍規,讓我們覺得對少數反動分子專政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
住在我上鋪的兄弟是我們班兩個老鄉中的一個,人稱展師,他和我是同縣人。這家夥說話做事有點慢,好像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其實不是如此,別看他平時五分鍾的路要走十分鍾,可一旦跑起來那是極其厲害的,每年冬季越野賽和夏季運動會他都大顯身手。平時他懶得鍛煉,像豬一樣天天睡懶覺,可一旦跑起來就拿年級前幾名,因此我一再認為人的體質就像人的智力一樣,那是天生的。
另外一個比較特別的人物是靠門的左下鋪一位,當初他搶到這個位置就是為了方便,為了節省更多時間,可見此人乃是個大忙人,一進校就像外交部部長上了任,常常見他行色匆匆,不知忙些什麼。此人原名陶飛,大家給他起了個更速度的綽號:導彈。
在我們宿舍八人中,導彈的家境是最優越的,自然也開化得早。他老爸是他們縣的某局長,老媽沾了光,在幼兒園裏天天拿著凳子曬太陽,也照樣拿工資,他說老爸曾想把老媽弄到銀行係統,再怎麼著銀行係統肯定比教育係統好,但她老媽不願意,不在乎那幾個錢,寧願自己清清閑閑,一天玩得舒服。導彈因為“不差錢”,花錢在我們宿舍是最流水的,衣服都揀名牌買,天天穿得他媽的像新郎,每天早晨出門前,對著小方鏡至少要花半個小時,把頭發梳過來梳過去,比女人還女人,我想這家夥虧了是男人,如果是女人一天在打扮上的時間豈不比上課還多?不過也可以這麼理解,人家來這裏不是為了學習而是來談情說愛、美容養顏的。
這個時代似乎就是為導彈這類人準備的。他一來到學校就如魚得水,歡暢無比。當然,以前也在水裏,但那是小池塘,現在是大江,他想怎麼遊就怎麼遊,這廝快活得像王八。
二
學校生活是豐富的,同時也是單調的,這要看你怎麼過,像導彈這號人就過得五彩繽紛以至於眼花繚亂,而像我這類人,則過得乏善可陳,單調到枯燥,從別人看來是極其的乏味無趣。
導彈和我初中時那個同桌竟然有點相似,我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撞到這類“神人”,還是這樣的人本來就多隻是我交往圈子窄。從一進校起他就表現出對異性狂熱的興趣,一天主要工作是看美女,評論美女,勾引美女,真是理論實踐一把抓啊,我們的黨政領導如果都有這種精神,視搞工作如搞女人,何愁不能搞出水平搞出高潮。
一句話,隻要把工作當女人,你就有激情了——這才是當今官場真正的壯陽法,這才是事關民生國計的偉哥。
導彈評論人常常十分精到,言簡意賅,直奔主題,但也很下流,比如他對自己喜歡的一個馬子曾評價道:
一“日”不見,如隔三“球”啊!
對我們某位女教師的說法是:下半身看得,上半身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