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主燾勃然道:“我生發未燥,已聞河南屬我,奈何前來相侵?必欲進軍,悉聽汝便,看汝能奪我河南否?”遂遣奇返報,一麵使群臣會議。眾請出兵三萬,先發製人,並誅河北流民,絕宋向導。獨崔浩進議道:“南方卑濕,入夏水漲,草木蒙密,地氣鬱蒸,容易生疫,不利行師;若彼果能北來,我正可以逸待勞,俟他疲倦,然後出擊,那時秋高馬肥,因敵取食,才不失為萬全計策呢!”魏主素來信浩,便按兵不發。
嗣由南方諸將,一再上表,乞派兵助守,並請就漳水造艦,為禦敵計,朝臣統是讚成。更想出一法,謂宜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為將帥,使他招誘南人。楚之等入魏分見上文。崔浩又諫阻道:“楚之等為宋所忌,今聞我悉發精兵,大造舟艦,欲存立司馬氏,誅除劉宗,他必全國震駭,拚死來爭,我徒張虛聲,反召實害,豈非大謬!況楚之等皆纖利小才,止能招合無賴,斷不能成就大功,徒使我兵連禍結,有何益處!”見地原勝人一籌。魏主未免躊躇,浩更援據天文,謂“南方舉兵,實犯歲忌,定必不利,我國盡可無憂!”
魏主不欲違眾,命造戰艦三千艘,調幽州以南戍兵,會集河上,且授司馬楚之為安南大將軍,封琅王出屯潁川。宋右將軍到彥之等,自淮入泗,適值淮水盛漲,逆流而上,每日止行十裏,自孟夏至孟秋,始至須昌,未免沿途逗留,否則亦未必至此。乃溯河西上。到了確,魏兵已撤戍北歸,再進滑台,也隻留一空城,又趨向洛陽虎牢,統是城門大開,並無一個魏卒。彥之大喜,命朱修之守滑台,尹衝守虎牢,杜冀守金墉,餘軍入屯靈昌津,列守南岸,直抵潼關。大眾統有歡容,惟王仲德有憂色,語諸將道:“諸君未識北土情偽,必墮狡計。胡虜仁義不足,凶狡有餘,今斂戍北歸,並力完聚,待至天寒冰合,必將複來,豈不可慮?”彥之等尚似信未信,說他多心。是謂之愚。
才過月餘,天氣轉寒,魏主燾大舉南侵,令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來擊彥之。彥之遣裨將姚聳夫等,渡河接戰,哪裏擋得住魏軍,慌忙退還,麾下已十亡五六。頡乘勝逾河,攻金墉城,城中乏糧,宋將杜冀南遁,城遂被陷。洛陽已拔,又移軍攻虎牢。守將尹衝,忙向彥之處求援。彥之令裨將王蟠龍,率軍援應,行至七女津,被魏將杜超截擊,陣斬蟠龍。尹衝聞援軍敗沒,便與滎陽太守崔模,迎降魏軍,虎牢又複失去。
彥之自魏兵南渡,畏縮得很,逐日退師,還保東平,且上表宋廷,請速派將添兵。宋主義隆,命征南將軍檀道濟,都督征討諸軍事,出兵伐魏,魏亦續遣壽光侯叔孫建,汝陰公長孫道生,越河南下,接應安頡。到彥之聞魏軍大至,道濟未來,不禁惶急異常,便欲引退,將軍垣護之貽書諫阻,謂宜令竺靈秀助守滑台,更督大軍進趨河北。彥之怎肯聽從,且擬焚舟步走。
王仲德進言道:“洛陽既陷,虎牢自不能守,這是應有的事情;今我軍與虜相距,不下千裏,滑台尚有強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愚意謂且引舟入濟,再定行止。”彥之乃督率艦隊,自清河入濟南。才至曆城,聞報魏兵追來,慌忙焚舟棄甲,登岸徒步,一溜風似的逃還彭城。何不改姓為逃。竺靈秀也棄了須昌,南奔湖陸,青、兗大震。
長沙王義欣誓眾戒嚴。將佐恐魏兵大至,勸義欣委鎮還都,義欣慨然道:“天子命我鎮守彭城,義當與城存亡,奈何棄去?”如君才不愧一義字。遂堅持不動,人心稍定。
魏兵東至濟南,濟南城內,兵不滿千,太守蕭承之,用了一個空城計,開門以待。魏人疑有伏兵,探望多時,始終不敢進城,相率退去。叔孫建入攻河陸,竺靈秀棄軍遁走。
各敗報傳入宋都,宋主大怒,命誅靈秀,收擊到彥之、王仲德,下獄免官。仲德似尚可貸。遷垣護之為北高平太守,旌賞直言,並促檀道濟速救滑台。
道濟自清河進兵,為魏將叔孫建、長孫道生所拒,先後三十餘戰,多半得勝。轉戰至曆城,被叔孫建等前後邀擊,焚去芻糧,遂不得進,魏將安頡、司馬楚之等,得並力攻滑台。朱修之堅守數月,援絕糧空,甚至熏鼠為食,魏又使將軍王慧龍助攻,眼見得城池被陷,修之成擒。
檀道濟食盡引還,魏叔孫建得宋降卒,訊知道濟乏食還軍,即趨兵追趕。將及宋軍,宋軍大懼,道濟卻不慌不忙,擇地下營,夜令軍士唱籌量沙,貯作數囤,用米少許,遮蓋囤上,擺列營前。到了黎明,魏兵前哨探視,見米囤雜列,不勝驚訝,忙報知叔孫建。叔孫建聞道濟有糧,還道是降卒妄言,喝令處斬,率騎士逼道濟營,道濟令軍士被甲隨著,自己白服乘輿,從容出來,向南徐走。叔孫建疑為誘敵,不敢進擊,反且引退,道濟得全軍而回。宋將中應推此人。
魏主已攻克河南,飭安頡旋師。安頡係歸朱修之,魏主嘉他固守,拜為侍中,妻以宗女。司馬楚之請再舉伐宋,魏主不許,召楚之為散騎常侍,令王慧龍為滎陽太守。慧龍在郡十年,農戰並修,聲威大著,宋主義隆,使人往魏,散布謠言,但稱慧龍功高位下,積怨已久,有降宋背魏等情。魏主不信,宋主複遣刺客呂玄伯,往刺慧龍。玄伯詐為降人,投入滎陽,被慧龍搜出匕首,縱使南歸,且笑語道:“彼此各皆為主,我不怪汝!”玄伯感泣請留,慧龍竟留侍左右,待遇甚優。後來慧龍病歿,玄伯代為守墓,終身不去,這也好算做豫讓第二了。褒中寓貶。
且說夏主赫連定戰敗魏軍,擒住魏帥奚斤等,據有關中,聲勢複盛,嚐遣使至宋,約同攻魏,共分魏地。魏主燾正擬出兵討夏,聞報大怒,遂親赴統萬城,進襲平涼,夏主方出居安定,引兵還救,途中遇魏將古弼,便即交戰。古弼佯退,引夏主入伏中,殺得夏兵東倒西歪,斬首至數千級。夏主走保鶉觚原,命餘眾結一方陣,抵禦魏兵。魏將古弼縱兵環集,又由魏主遣將尉眷等,來助古弼。兩軍相合,把鶉觚原圍住,截斷夏兵糧道,連樵汲都無路可通。夏兵又饑又渴,馬亦乏草可食,沒奈何下鶉觚原,突圍出走。夏主定從西麵殺出,正遇魏將尉眷截住,一場死鬥,方得殺開一條血路,奔往上,所有夏主弟烏視拔禿骨,及公侯以下百餘人,一古腦兒被魏人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