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回來。”尼克被他嚇死,趕緊追趕上去,但是安東尼跑的很快,眨眼間他已經來到心眉身後一米之內,卻又突然的刹住,似乎很奇怪他怎麼會突然就跑過來了,複雜的看著跌坐的地上的女人。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她跌倒,似乎疼的是他,想也不想就朝她跑過來。
心眉以為是那些人又追過來,想要起身卻再次跌倒,腳踝處的劇痛更甚,呻yin出聲。
“你還好嗎?”安東尼開口問道,帶著他自己驚訝的關心,用的卻是法語,心眉自然聽不懂。
但是這個聲音,雖然說著不同的語言,但是,很熟悉,心眉猛的轉身,最先看到一雙長腿,然後,她驀地瞪大眼睛,看到一張她日思夜想了兩年的麵孔——冷禦的臉,即使黑暗中他的輪廓有些模糊,但是每一個線條早已烙印在心,他的模樣,他的氣息。
沉重的喘息了下,連手上的簪子掉了心眉都沒有察覺,下一刻她整個人跳了起來,緊緊的摟住了眼前的男人。
“禦,禦……是你,真的是你,你沒死,你還活著……冷禦,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到現在才出現,混蛋,嗚嗚……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為什麼現在才出現,混蛋?你到底跑哪去了?”心眉緊緊的摟住他,臉埋入他的熟悉寬厚的胸膛,雙手握拳不停的捶打著他的背,嗚咽出聲,眼淚鼻涕一股腦的往他的襯衫抹。
安東尼僵硬了身體,一個淡淡的、似熟悉又陌生的香氣縈繞在鼻尖,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僵硬的手正要摟住她,但是——半空中,他又放下,因為他的腦海,居然浮現了潔絲的臉。
這個女人,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他隻是見她跌倒想要扶她起來而已,不應該存在異樣感覺的。
安東尼的手落在心眉肩上,卻是——推開了她,目光落在她梨花帶雨的細致小臉,眉頭蹙的更緊。
“小姐,你認錯人了。”依然是法語,這是他唯一會的語言,雖然他聽不懂她說的什麼,但是她的表情告訴安東尼,這個女人認錯人,將他當成她口中的男人了,不舒服的感覺升起,安東尼以更強硬的力道推開她,後退了幾步,臉上盡是冷漠的無情,刻畫出冷硬的線條。
見到他的激動、狂喜仿佛被澆了冷水頓時冷卻、熄滅,心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仿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冰冷的,沒有任何情感,而且他的眼睛——心眉眼睛瞪的更大,那是,近乎幽黑、但是,卻不是黑的深紫,紫色的眼眸,他的眼睛……
“禦,我是心眉啊……你,你不認得我了嗎?你的眼睛怎麼了?為什麼是這樣的顏色?”心眉顫抖的低語,身子踉蹌了下,搖晃的試著朝他接近,但是,他又後退了幾步,抗拒她的靠近。
禦到底怎麼了?這明明是他的麵孔、他的身材,他的氣息,雖然,他冷漠,他的眼睛變了,但是,他是冷禦啊,心眉亂了,但是更多的,竟是無止境的絕望以及憤怒。
他怎麼可以忘了她?怎麼可以以一副陌生人的態度麵對她?他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嗎?總是說不會傷害她,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但是傷害她最深的,拋棄她兩年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又是他。
心眉站立在原地,幽幽的看著他,似乎想要透過他的眼睛找到答案,但是——安東尼撇開了頭,躲避她的注視,這在心眉看來,他心虛了,而她的心,徹底涼了,如同熱烈的火焰突遭一場六月大雪,凝結成霜。
“冷禦,當年,是你招惹我,你強bao了我,讓我懷了孩子;你懷疑我,說孩子是野種;在婚禮上拋棄我,我嫁給穆嚴,你又要我離婚,你還說,你不會再傷害我,為了我你連命都可以給我,你是真的愛我,然後,我們在意大利結婚了……”心眉如數家珍,一樣一樣的列給他聽,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側麵,卻在他冷漠的躲避下,她突然說不下去了,他的目光告訴了她,他已經不愛她了。
為什麼?既然他不愛她,為什麼……為什麼卻又要給了她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嗬護,然後,他逃了,再一次的逃了,這一次,是徹底的逃跑,他連家也不回了,甚至不惜乍死離開她;如果他不愛她,為什麼要跟她結婚?。
“這些,你都忘了嗎?那都是你做過的、說過的承諾,你都忘了嗎?你告訴我!你說話啊,你這個騙子……”心眉突然疾言厲色,控訴的死盯著他,但是臉龐卻爬滿了淚水,滴滴灑落在潔白的衣衫,目光模糊,但是她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留給她的,隻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側麵,他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甚至不屑與她說話。
一個念頭頓時閃過,心眉霍的瞪大了眼睛,緊緊的瞅著他——抑或是,他終於意識到,原來,他真的不愛她,他隻是因為愧疚……因為愧疚而愛,但是,才多久,他終於忍受不了這樣的婚姻,所以,他才逃了?
無數的猜測、猜忌頓升,男人卻不敢麵對她,用冷漠告訴她,她真的猜對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以明說,她不會賴在冷家不走的,她守著冷家,也隻是為了他而已,這些年她做的一切,難道隻是她一廂情願的嗎?
心眉突然嗬嗬笑,突然覺得這一切,真是可笑至極,他們兩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夜之間,不,不是一夜,隻是刹那而已,他就變了,然後不留一言一語,他失蹤了。
這就是她傾盡所有愛的男人嗎?這麼自私、這麼冷血、這麼殘忍,這麼無情,想要她的時候將她捧在手心,彌補他的虧欠,等他醒悟不想要的時候,他卻逃的幾年不見人影。
現在,還給她玩陌生人的遊戲是嗎?
安東尼靜靜的站著,拳頭卻悄悄握緊,他聽不懂她說的什麼話,即使他躲避她的目光,但是,她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傷心絕望、那麼的失望,對他很失望。
他隻是長的像她的男人而已,為什麼要在這裏聽她廢話——他聽不懂的廢話,她嚴苛責備的話,但是腳步卻猶如被灌注了鉛水動彈不得,隻能立在原地,聽她哭訴……而他居然,差點就忍不住想要抹去她的淚水,將她摟入懷中,替她阻擋風雨,讓所有的悲慟遠離她,隻要不要用這樣悲傷絕望的眼神看他,哪怕要他付出所有。
但是,一切隻是他驟升的衝動,安東尼本欲伸出的手縮了回去,握的更緊,掐入了掌心,他站著,目光落的某處不知名的一點,沒看她,怕看了,他會做出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
他不是她口中的男人,而他,有潔絲,他的未婚妻,他愛的女人,她隻是將他當成一個替身發泄而已。
渾身力氣仿佛被抽走了,心眉身子突然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她軟倒在地上,挺直的腰板彎了,直挺的肩膀鬆垮了,垂頭喪氣的。
安東尼卻突然靠近,蹲下,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看著她,似乎在看她演戲。
心眉抬頭,望進他的紫眸,冷笑:“你以為戴了隱形眼睛就不是冷禦了嗎?你以為你多了一道疤痕就不是他了嗎?你以為你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就是不他嗎?你其實不用逃的,隻要你說一聲,我立刻在你麵前消失——真的,隻需一句,我一定會消失的,一定會……”她呢喃,喃喃自語,因為男人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秉承沉默。
“安東尼,我們該走了。”一邊的尼克突然出聲,目光卻落在心眉身上,她看起來很糟糕,蒼白的臉色比她身上的白色衣裳還白,但是更讓人心疼的,是她的眼睛,失望,絕望,心痛……凝聚成,一片死寂,空靈的死寂。
而安東尼,尼克看出他眼中的壓抑,他額頭青筋暴動,這是他抗拒催眠的先兆,尼克危機感頓升,安東尼口中喊著的女人,此刻無疑,就是眼前的NING,除了潔絲,尼克還從未看安東尼對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人鬆動過,他甚至,心疼了,是的,尼克清晰的從他的表情看出了心疼以及憐惜,那是,他不曾對潔絲付出過的。
“你先回去。”安東尼終於開口,卻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目光依然落在她臉上,紫黑紫黑的眼眸是那麼的漂亮,漂亮的心眉在他眼中看到自己——一個憔悴、沒有生氣的‘蒼老’女人,而他看起來,依然是那麼英挺充滿男人味,兩年,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蒼涼的痕跡,而他——
他們本來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看來,他真的想要用這種方式跟她徹底劃開界限了。
但是,尼克可以聽懂她的英語的,是不是?
心眉站了起來,全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支撐自己的身體,以至於她的聲音很無力、很嘶啞,眸光落在尼克身上,心眉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她必須借由其他男人告訴他。
“尼克先生,請您告訴安東尼先生,什麼時候他想回家了,我會立刻從冷家消失,請他,不要在外麵流浪了,奶奶與媽需要他,四海需要他,還有……”心眉頓了頓,扯出一個笑容:“我又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叫冷思羽。謝謝你轉告他,我想,他大概聽不懂我說的什麼,也不想聽我說。”聲音很小,很小,她的英語甚至很零碎,不成句子,但是尼克,聽懂了她說的什麼話。
他們有家人,她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他碧綠的眸子閃動著心眉看不懂的光芒,而心眉也沒有心思精力對一個不相幹的人花費心思,她愛了六年的男人都可以絕情,她何須對一個不相幹的人浪費她的表情,朝尼克鞠了九十度的恭,心眉轉身,邁開腳步。滿懷希望的來,她卻要帶著無望的絕望離開。
冷禦,從今天開始,你我,真正是陌生人,你曾經說過,如果你傷害我,我可以拿著刀子刺進你的心髒,但是你知道嗎?一顆變了的心,即使我刺了進去,我得到的是什麼?冷禦,我以後不愛你,再也不愛你了——心眉抹幹了眼淚,踏出了第一步,腳踝更疼了,但是她邁出第二步、第三步——沒有再回頭!
兩個男人定定的看著她的背影,黑暗吞噬了她,隻留一個白影,這個背影看起來竟是那麼的荏弱蒼涼,她的身子晃動了幾下,披散的長發微微飄動,然後,又站立的穩穩的,繼續緩步前進。
安東尼看著她的背影,一股隱隱約約的馨香似乎隨著她的遠去而開始慢慢的消失,他心慌了——安東尼上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的頓住,低垂下頭,看到她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眼淚,弄髒了他的衣服。
他有潔癖,容不得半點汙漬,更不喜歡與陌生人接近,但是他此刻卻死死的看著那處酌濕,抬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冰涼的,是她留下的唯一東西,安東尼心中沒有半點厭惡,有的,隻是他刻意忽視的心痛,從未有過的心痛,如同那個晚上,突然襲擊的心痛,悄悄的覆蓋自己的心髒,跳的好慢,好沉重,他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