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速地朝崖下墜去。
崖上沒有人注意到,地上碎著青瓷瓶兒,煙塵般的粉末散發著清冷詭異的香,微風掠過,粘上每個人的衣。
……
寒冷的風掠過背脊,越來越急速地下墜。
月光攏上梨花白的長衣,清冷孤寂。
……
絲絲縷縷的微光空幻迷蒙,舉目望見夜色的長空中布滿星辰。垂下頭卻見腳下的沙地,染盡鮮血,血肉模糊的屍體被無情地踏過。那雙豔紅的長靴,未曾粘上丁點汙血。
那雙長靴,穿在她腳上。
殺戮還在繼續,同樣豔紅的廣袖,末處繡幾朵生在彼岸的曼珠沙華,就那樣輕飄飄的一拂,飛出的飄雪桃花扇,瞬間收割數十人的生命。眾生,皆為螻蟻。一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那副廣袖,被她,一拂而出。
遠處是一麵巍巍城牆,被血染出微微的鏽色,城門在一聲嗒的清響中,開了,沒有人去攻破,裏麵的人,打開了城門。
一切,都恍惚,都迷茫,都飄渺。
明黃色的衣袂,玉碎的聲響。
“……三……十七……”
“公主……不要……”
“……殿下……”
“哧……”
“咣當……”
一切,歸於沉寂。
最後是一個冰冷的女聲,渺渺茫茫聽不真切。
……
“啊!”
蘇淺驚醒。
那個夢,似真實似虛幻。若要說它真實,那般出神入化的武功不可能是她擁有的,若要說它虛幻,那場景除卻太逼真,除卻親身經曆,是絕無可能見到的。
這也許,便是她現在不能見血的原因了。
很可能是這具身體的前主目睹了那一場殺戮,以至於留下永生的夢魘,自己借屍還魂,都不能幸免。
那些聲音,又是什麼。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但也無妨。
……
想了一陣子,蘇淺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的處境。
手腳酸痛,使不上力氣。渾身筋骨,都像斷掉一般。
艱難地轉頭環顧四周。是夜。一片如茵的綠草,旁邊一條潺潺的小溪緩緩流過。遠處似乎還有紅梅點點,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仰頭,蘇淺直望到雙眼酸痛,才看見高高在上的崖岸,那一輪月孤寂地懸在空中。
滿月之夜,已經過了。
而此刻,自己是在斷愁崖下!
慢半拍的蘇淺反應過來後大為驚疑,月圓之夜墜下斷愁崖,怎還有生還的可能?
突然嗅到一陣異香。
輕輕淺淺淡淡的溫潤,更多的卻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寒,悄然間囊括天下萬千風華。王者香。就那樣簡簡單單地讓人甘願沉醉。蘇淺卻沒有,她用盡全身力氣扭頭一看,想找到它的根源。
那是一件長衣,夜的顏色,正墊在自己身下。那布料是千金難買的絲錦,卻是最簡單的樣式,一絲花紋也不繡,深沉卻不低沉,低調卻奢華內斂。這件衣服的主人,也就是救她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而且,以一件外衣托住從崖上墜下自己,這般功力,怕是連夢中那人都不及其三分之一。
蘇淺噝地倒吸一口涼氣,那個人,太可怕,太危險!
……
兩個時辰後,拂曉。
蘇淺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能夠勉強地咬牙站起身。恢複之快,讓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剛往前邁了一步,就感到身後一陣寒涼的風,淩冽,卻不帶殺氣。
硬接,接不住。
蘇淺幹脆又往地上一倒,但那東西還是削落了她一縷青絲。
嚓!
深深地,嵌入一塊山石。
良久蘇淺又站起來,從那塊石頭裏把那東西拔了出來。
發現那居然是……
一張紙!
那上麵寫了一行字,和那件長衣上的氣味如出一轍的氣質,溫潤,冰冷,尊貴。
行雲流水,雅致天成。
“對救命恩人,就是這般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