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八方雲動(1 / 2)

那人眸光在琉璃窗外,淺淺溫潤晃得心沉醉,說的話卻叫人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目的?”

“到時你自會知道。”

“……”看樣子,明月夜還不知自己在斷愁崖下救的人是她,救命大恩,她自會償還,隻不過,不是以這一種方式,“黃金萬兩,名酒百窖,天下異事,皆可。唯獨這一點……我應不得。”

“你要知道,我做這些,並不全是為了一己私利,已經有人盯上你了。”明月夜端起案上的茶盞,食指一捺杯底,水霧刹那間氤氳,水霧後他唇角一抹笑意不甚真切,垂下的睫在麵具上投下淡淡青影,掩住眸中一抹了然的笑意。

蘇淺撩起自己的一縷發在手中把玩,極致的白與極致的黑,交織出清秀簡單卻魅惑天成的顏色,她立得筆直,卻渾身透著淡淡的慵懶,瀟灑與疏離,勝似月初天邊彎月一勾,倒讓人忽略了她原本隻算清秀的容貌,“我有自保的能力。”

明月夜“嗬”地一聲淺笑,“你的確有自保的能力,可是,麵對西晉東陵兩國皇族,你可保得住你身邊之人?……淺公主。”

把玩在手中的發刹那間斷去,慢慢悠悠地飄落在地上,蘇淺眸中殺意氤氳,卻瞬間就掩了下去,“你是誰?”

明月夜含笑飲茶,不語。

蘇淺沉默良久,緩緩轉過身去,梨花白的衣袂一晃,顯出無邊的淒清與寒涼。琉璃窗外霞光揮泄在天的盡頭,那如血的顏色灼痛了她的眼,她閉上了眼。

在尋常百姓眼裏,是平步青雲,是一步登天,自有得黃金屋,自有得顏如玉,享得盡榮華富貴。可是,曾經生在帝王之家的淺公主,早已看倦了傾軋的皇權與人心,從未有過骨肉至親,從未有過真心實意,上一刻言笑晏晏下一刻便狠下殺招,時時刻刻笑裏藏刀。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世人看來榮光萬丈,實則步步皆危,步步苦痛,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屍骨無存。

……兩年前的月華殿,血流漂杵;兩年前的淺公主,無力守護她想要守護的人。

那一切的一切,她此生都再也不願麵對。可是如今……不得不麵對。

青穎,長安,清離,雲娘,琉璃……她所珍重的人們,他們在這亂世之中又是何等無辜?他們都還正當年少,她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葬送他們的性命。

“若是我答應呢。”蘇淺緩緩睜開眼,有凝眸望著自己的手。

“兩年。”

那一雙手,十指纖纖,白似凝霜,勝得過南疆姑娘們搽在發上的羊脂油。以後,卻要染上多少的罪孽,沾上多少的鮮血?

蘇淺又抬眸,直視窗外似血的朝陽。許久,她道。

“我願意。”

……

在蘇淺消失在各方暗探眼裏的幾天時間裏,發生了很多大事。

時間拉回至一天前。

彼時有人在斷愁崖下酒逢知己,一醉朝夕,也有人在金鑾座上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視人命如草芥,笑劃生死簿。

三月二十,卯時一刻。

西晉東州,上元殿。

“稟皇太後,南城關八百裏加急,南嶽攝政王儀仗將入我西晉境內。”那人一身輕甲,身上帶著血腥及煙塵的氣息,不難看出是百戰中磨練出的精英。邊關輕騎八百裏加急,向來隻為十萬火急的軍情,彼時卻隻應一個人的即將入境來報。

極盡奢華的金鑾寶座上,端坐著西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後,鳳袍金釵,胭脂螺黛,珠粉花鈿,玫瑰色在白玉階上瀲灩地鋪展。錦繡華色掩得下如流水般匆匆逝去一往無回的花般年紀,掩不下那雙狹長鳳眸中溢出的狠辣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