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大道通九天——由秦腔新秀投師京劇名家談起(1 / 2)

豔陽六月,陝西省戲曲研究院秦腔新秀李小鋒專程進京,拜北京軍區戰友劇團京劇表演藝術家葉少蘭為師。這對李小鋒來說,當然是他藝術生涯中的一件大事,而對當今新梨園而言,也不啻是一段佳話,倘若再作進一步的思考,我覺得其意義已經超越了高徒拜名師本身的價值,它迸放出來更多的啟迪是:振興戲曲需要從多方麵做細致紮實的工作。

實踐證明,戲曲能否振興,能否發展,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在於有沒有培養出一批深受群眾歡迎的人才。至於戲曲人才能否脫穎而出,不僅在其才華天賦和學曆高低的程度,而且還在於師承的淵源和學藝的深淺。這是戲曲藝術自身的特點所決定的。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目前並非是每個劇本、每個行當、每個劇團都擁有自己稱職的師資人員。而堪稱融古會今、學貫中西的著名戲曲老師,則更是鳳毛麟角了。從這個意義說,出戲曲人才,尤其是出尖子人才,就必須開拓學習的新門徑、新路子,甚至應當勇於打破門戶之見,放開眼界,跳出原先的藝術圈子,遊弋到整個藝術王國去尋找名師。李小鋒正是新近闖出這條路子的一個例子。

學習不同劇種的玩意能夠對己有益嗎?秦腔演員拜京劇先生能夠提高技藝麼?人們有理由發出這樣的疑問。然而,回答卻應當是肯定的,若問根據,至少可以列出三條。

一是藝術原本是相通的,尤其是同為傳統的舞台藝術,其念唱做打的基本功要求如出一轍,沒有根本的區別。隻是各個劇種、各家流派的大師巨匠,在高揚自己藝術個性的藝術實踐中各有發展、各有側重、各有創造罷了。而這種發展、側重、創造、先天就非是封閉的,就蓄有相互借鑒吸收的因子。中外戲曲史上也不乏不同劇種、不同流派,不同師承相互借鑒成功的例子。拜其他劇種的名家學藝,在老師心授麵提之際,心有靈犀一點通,並不難悟其道,參其真,識其妙。恰恰相反,正是由於不同劇種的名家學藝,機會難得,學者必將倍加珍惜,格外用心苦修。這樣,反倒容易獲取其中的精髓和真諦,進而豐富充實提高自家的藝術。二是凡被外劇種外流派的藝術人才拜為老師者,其必定是技藝精湛的名師。不然,他不會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誰也不必要舍近求遠舍己從人,下那麼大決心和工夫,改弦更張,去另拜師門。就拿葉少蘭先生為例,他不僅是葉派宗師葉盛蘭的公子,自幼蒙庭訓,深得葉派真傳,而且擇善而從,廣收博蓄,對中國古典戲曲理論和國外戲劇理論多有涉獵。他同筆者的一次交談中曾講到昔日北京天橋小戲班演戲,當演到“報子”請諸葛亮這一不被人注意的情景時,觀眾一個勁地為“報子”叫好,他認為這裏邊就有可學的東西。在談及呂布戲時,他要求作為陪襯的四個龍套,必須個個漂亮。隻有這樣,方才水漲船高,充分顯示呂布的“帥”。如果有的演員怕龍套高了就顯不得自己高,那隻能說明你沒有能耐。葉少蘭講這番話的意思是說,就藝術而言,即使在那些不起眼的小地方也有學問。搞藝術的人,需要把自己置於藝術競爭的最前沿進行錘煉,才有可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1964年搞京劇現代戲調演,小生行當無用了,葉少蘭進入中央戲曲學院,他學導演,鑽研布萊希特。越學越感到過去演戲對人物性格的分析和理解都很膚淺,更缺乏點睛之筆。於是他自覺地由藝術實踐躍入理論的海洋遊弋,再將理論融會到自家的藝術實踐之中,漸漸形成了他那獨特、細膩、豐富、深邃的表演風格。跟著這樣的名家,在他們那堪稱博大恢弘的藝術殿堂之中,自然容易學到平時難以學到的新鮮東西。同時對學習者來說,也足以啟迪他們把自己追求的藝術目標定得高一點,從而促使自己的表演水平升華到一個嶄新的境界。這些道理,庶幾無需贅言。三是京劇藝術從源頭上追溯,可能曾吸收過秦腔不少的精華,這是事實。在李小鋒的拜師會上,京劇名角袁世海先生針對這一點講得很實在。不看到這一點,我們就是妄自菲薄,就會喪失自信心。同時,由於曆史的原因,京劇表演藝術在現代卻又超過了秦腔,諸如“四大名旦”、“四大名須”、“南蓋(叫天)北楊(小樓)”的藝術造詣恐怕可以代表中華梨園之最。這也是事實。不承認這一點我們難免固步自封,失掉藝術上最精華的東西。對我們攀登藝術的峰巔,也勢必會產生負麵的影響。因此,立足秦腔藝術,認真地學習京劇表演藝術,特別是結合秦腔的特點,吸取那些更容易同秦腔藝術融合起來的京劇表演技巧和傳統藝術,對秦腔的振興,對秦腔表演藝術的發展,對摧動秦腔藝術登上新的台階,都是極有現實意義的事情。這層意思,京陝兩地的藝術家皆有共識。在李小鋒拜師前的務虛會上,筆者信手寫下的“葉派藝術美名顯,京劇秦腔一線牽。今日拜師遂心願,催開百花映梨園”四句詞,經小鋒一唱,頓時激起滿座共鳴。這充分說明了在當代,藝術的發展自覺地提出了藝術與藝術之間需要相通的曆史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