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宅鬼影(3 / 3)

白薇說:\"龍飛,你先在這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需要什麼,搖一搖銅鈴鐺。\"她拎起床頭櫃上一個銅鈴鐺塞到龍飛的手裏。

她飛快地吻了一下龍飛,便出去了。

龍飛聽到她\"噔、噔、噔\"下樓的聲音。

一切歸於沉寂。

隻有燭台上的蠟燭飄閃不定,泛著黃幽幽的光亮。

走廊裏響起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愈來愈近,在他的門前停住了。

傳來一聲女人的咳嗽聲。

龍飛唬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

腳步聲遠去了,聽聲音好像是上了三樓。

一忽兒,門外又傳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門開了,小侏儒提著一壺燒好的咖啡走了進來。

\"來,您喝點熱的。\"他麻利地把壺放在床頭櫃上,從抽屜裏摸出兩個杯子,用袖口在杯口抹了抹,將咖啡倒入一個杯子。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咖啡的香氣。

龍飛問他:\"這樓裏還有其它人居住嗎?\"

小侏儒搖搖頭。

\"我怎麼聽到一個女人的咳嗽聲?\"

小侏儒怔怔地望著他。

\"房子老了,有許多小動物,比如刺蝟,老掉牙的刺蝟,發出的聲音像老太太的咳嗽聲。\"

\"我聽到的像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咳嗽聲。\"

小侏儒側著頭回答:\"那也可能是一個年輕的母刺蝟發出的聲音。\"

龍飛問:\"你來這宅院有多久了?\"

\"兩年多了。\"

\"你怎麼管白薇叫二姐?\"

\"她們都叫她二姐。\"

\"她們是誰?\"

\"她們都是花骨朵,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美人。\"

\"比二姐還漂亮?\"

小侏儒露出了一口黃牙,\"當然是各有千秋。\"

\"你倒挺會說話。\"

\"平時她姑媽住在哪間房子?\"

\"老爺不讓說。\"

\"老爺是誰?\"

小侏儒轉過身指了指那幅油畫。

龍飛望著油畫上的老人,問道:\"他就是老爺?\"

\"小侏儒點點頭。\"

\"他是白薇的父親?\"

小侏儒伸出一個大拇指,讚道:\"你好聰明!\"

\"她父親是做什麼的?\"

小侏儒搖搖頭,\"反正是好大好大的官。\"

\"他現在哪裏?\"

小侏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見過他一次。\"

\"在那裏見到的?是在這樓裏?\"

小侏儒又伸伸舌頭,\"老爺不讓說。\"

院外傳來零星的槍聲。

龍飛有些不安,他惦記白薇的安全。

小侏儒往前登了一步,小聲說:\"您不知道,這可是個凶宅,鬼宅!\"

龍飛聽了,汗毛頓時豎起來。

\"怎麼回事?\"

小侏儒一指窗外的後花園,\"一到三更半夜,那花園的假山洞裏就傳來女鬼淒慘的哭聲,好傷心呢!有一次,我夜裏跑肚,趕到假山洞裏撒尿,看到一團白影從洞裏出來,轉眼就不見了。我看到她披頭散發,穿著白裙子,舌頭伸得老長啊!嚇得我做了兩天惡夢!……\"

\"為什麼說這是一座凶宅鬼宅?\"

小侏儒繪聲繪色地講述了這個古老宅院的一段往事……

民國初年,浙江杭州來了一位錢姓大戶,帶著全家十三口人,住進了這座曠廢多年的宅子。錢老爺年近古稀,卻雙目炯炯,坐如鍾,站如鬆,聲音清朗,一身瘦骨,平時拿著一個老煙袋,很是威嚴,仆人對他敬重十分。錢老爺練就的八卦掌,掌聲落處,樹葉紛紛而下。錢老爺的大夫人駱氏一臉慈祥,溫順賢惠;二夫人柳氏身輕如燕,持家井井有條;三夫人花枝,年方十六,原是西湖上的船妓,妖媚迷人,有沉魚落雁之貌,平時宅園裏常傳出她的嬉笑之聲。

不想,某夜,錢家十三口橫屍院落,婢女、仆人驚恐萬狀,四散而逃。駱氏被吊死,柳氏四肢全無,花枝赤裸著被扼殺。錢老爺盡管有一身的武功,身上仍被砍了十三刀,鮮血淋漓。

此案轟動京城,偵緝隊長老馬親率部屬來到現場,仔細勘查,竟然沒能發現一絲線索。

凶手究竟是誰?

錢家少爺錢浩留學日本,聞此凶信,火速趕回,目睹慘狀,悲痛萬分。

錢浩是個孝子,還是獨子,自幼與父母感情甚篤。這一夜他在父母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一陣寒風襲來,吹滅了桌上孤燈。恍惚中他見父親一身青衫青褂,滿身是血,背站於屋角。

錢浩淚流滿麵,泣聲道:\"爹啊,你死得好慘,兒千裏迢迢從日本歸來,給您報仇來了!\"錢老爺竟然一聲不吭,默默而立。

錢浩懇求道:\"爹,您告訴我,仇人是誰?\"

恍然之間又一陣風襲來,錢老爺驀地不見了。

老馬聞訊來訪,見錢浩神情恍惚,茶飯不思,便一再追問之。錢浩告之奇異夢境。老馬聽了,若有所思。

再次搜索凶宅,倆人細細地尋覓,來到花枝房內,在榻下發現一幅春宮畫,畫麵竟然是一個女人與豬在交配!

倆人十分疑惑,斷定花枝是一個浮浪女子,行為定為不軌,背景十分可疑。

老馬查閱了錢家雜仆身份籍貫,出人意料地發現,廚師朱五和花枝竟都是浙江杭州人。

而朱五和數十仆人,早已離開,不知所蹤。

為追尋真凶,錢浩由老馬陪著南下杭州,曆盡艱辛,四處探訪,終於找到朱五老家。一打聽,鄰居均言朱五喜歡賭錢,已經多日不歸了。

倆人訪遍杭州所有賭莊,也沒見到朱五蹤影。倆人疲憊不堪,猜測是不是朱五的鄰裏騙了他們?無奈之下在一個破舊的土地廟內歇息下來。

倆人正商量著下一步計劃,猛然聽見廟後傳來豬的嚎叫聲,出門一看,隻見一個屠夫手握尖刀正在殺豬。

有人叫道:\"好朱五,猛漢子!\"

倆人這才見到朱五。

倆人尾隨朱五來到一家農莊。莊主人設宴款待,席間朱五喝得大醉,搖搖晃晃出來,竟然來到破廟倒地而臥。

倆人演出了一場裝鬼夜審朱五的戲,朱五嚇得屁滾尿流,終於說出實情。

原來朱五與花枝本是鄰居,平時朱五垂涎花枝,一直不能得手。

無巧不成書。花枝嫁給了錢老爺,而錢老爺正是朱五的主人。可花枝依然看不上這個醜陋而粗野的廚師,盡管朱五對花枝百般殷勤,但花枝依然不從。外人卻不知曉。

一天,朱五弄來一些迷藥,偷偷放進錢老爺的酒壺中,錢老爺和花枝喝了藥酒,睡死過去。

朱五色膽包天,竟爬上床奸汙了花枝。

那花枝醒來,事情已出,再加上也原來風流好性,錢老爺又疏於床事,竟默許了。自此花枝也顧不得朱五醜陋,是個下人,便與他沉溺於苟合之中。

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籬笆?

一日,朱五跟花枝正在假山後偷歡,不料被大夫人駱氏撞見。駱氏因失寵於錢老爺,暗中嫉恨花枝,見麵花枝偷情,便要聲張。然而朱五將殺豬刀橫在她的脖子上,將其奸汙,便立約隱瞞醜事。

不久,錢老爺外出,朱五索性睡在花枝房中。二夫人柳氏發覺,好言規勸花枝,花枝假意應允,暗中卻仍與朱五日日尋歡。

一日,錢老爺突然回家,撞見朱五躺在花枝床上,錢老爺暴跳如雷。即刻令朱五親手活活掐死花枝,又令人取來皮鞭,將朱五打得皮開肉綻。

朱五懷恨在心,暗暗思量報複計劃。

朱五表麵裝傻,且極顯悔過之意,不久又獲錢老爺信任。

由此朱五趁機在他的酒壺裏下了蒙汗藥,朱五奸計得逞,錢老爺慘死在他的殺豬刀下。

接著朱五大開殺戒,殘忍地殺死錢家十三口人氏,想就此滅口,隨後潛藏起來,銷聲匿跡。

在押解途中,狡猾的朱五潛逃了。錢浩大驚。夜晚在客舍中,又夢見自己的父親進了房中,仍背對著他。他想喊,卻叫不出聲來。這時他父親意味深長地伸出手來,指指南方,隨後消失在黑暗中,醒來竟是南柯一夢。

他將夢境告訴老馬,老馬想了想說,朱五往南麵逃了!錢浩頓開茅塞。倆人朝南方追去,曆盡艱辛,終將朱五逮住,押往京城歸案。

此後糧錢胡同13號,飄著淡淡的血腥味,曾幾易其主,都因宅內半夜有冤鬼哭叫不得不撤離。

小侏儒下樓去了。

他講的故事還在龍飛的腦海裏遊蕩。

街上又傳來槍聲,這槍聲比剛才劇烈,槍聲清脆,就像燃放鞭炮。

龍飛有些坐臥不安。

他走出門,來到走廊裏,旁邊有間屋,門虛掩著,他推開那間屋子的門。

銅把手有些鏽斑,屋裏漆黑一團。

龍飛回到屋裏,取過蠟燭,又走進那個房間。

房間裏看上去十分整潔,也有一個席夢思床,床頭是一群飛舞的小天使銅像。床前有一個歐式長沙發,鋪著厚厚的虎皮。對麵有一個很大的梳妝台,梳妝台上的鏡子很大很亮,很清晰地照出人。桌上有一支未點完的大蠟燭。西洋裸女形的煙灰缸裏殘留著煙灰。

梳妝台鏡子的右上角有一朵紙剪的大梅花。

這間屋子的兩側依然是歐式的彩格玻璃。窗紗是肉色的,上麵繡的也是大朵大朵的梅花。

床頭上方有一幅質感很強的女人裸身油畫,那美麗動人的年輕女人一絲不掛地仰臥在金黃色的海灘上,金色的餘暉灑滿了她的胴體;她微笑著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這是一個女人的側影,龍飛隱約感到這女人就是白薇。

北側有一幅於右任老先生寫的書法作品,上書:牆角數支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樓下似乎有腳步聲。

龍飛連忙擎著蠟燭返回房間。

上樓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龍飛的屋前停住了。

好像是女人的腳步聲。

龍飛悄悄來到門前,輕輕拉開一道門縫兒。

他看到一隻精致的繡花鞋。

繡花鞋頭鑲有金色的梅花。

月光皎皎的瀉在那隻繡花鞋上。

門外傳進一股淡淡的幽香,仿佛是一種脂粉香,夾雜著煙草味,是雪茄的味道。

微微的嬌喘聲。

龍飛不知如何做,他怔怔地立在那裏,諦聽著。

繡花鞋不見了。

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白薇還沒有回來。

在這大軍壓境古城麵臨決戰的前夜。

殺機縷樓,險象環生。

這個穿著繡花鞋的女人究竟是誰?

是這個宅院真正的主人,還是不速之客?

她與白薇是什麼關係?

是親戚,還是仇家?

龍飛不容多想,悄悄地開了門。

走廊裏空無一人。

空氣中似乎殘留著那個女人的餘韻。

龍飛下了樓。

小侏儒已經趴在破舊的沙發上睡著了,他睡覺的姿勢很特別,頭往後仰著,兩條腿劈開,一隻腳搭在沙發沿上,眼睛睜著。但是從他發出的呼嚕聲判斷,他確實睡著了。

客廳的門敞開著,任憑北風呼呼而入。

龍飛走出了這座神秘的小樓。

他來到對麵的後花園,穿過一條甬道,兩側是淒清的黃竹。來到一片梅圃,十幾株梅樹在夜風中搖曳,梅花綻開。旁邊有個假山,山石疊立,山上有個朱紅色的涼亭。龍飛沿著山徑上了涼亭,從這裏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整個宅院,並可望到小樓的二樓三樓的房間。由於是冬季,樹木疏鬆,整個後花園一覽無遺。花園的後麵有一道院牆,有個緊閉的綠色小門,這是宅院的後門。

龍飛忽然發現假山下麵有個山洞,似乎有個白呼呼的東西一閃即逝,他感到迷惑,揉揉那白物轉瞬不見。

夜霧冉冉襲了過來,整個假山、林木、梅花都籠罩在一種薄薄的白紗之中,縹縹緲緲,讓人生出許多遐思。

龍飛猛然發現這個朱紅小亭的亭簷呈梅花狀,四根柱子上也鑲滿了梅花。抬頭一看,正是梅花的花蕊。

他感到十分神奇。

他慢慢走下假山,來到那個山洞前,洞內幽深,有一股潮濕的味道。他走了進去,彎彎曲曲,逶逶迤迤。走了約摸十幾米,忽然聽到有對話聲,這聲音細微,像是從地獄裏飄出來的。

\"她怎麼還沒回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去刺殺傅作義……\"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不知是生是死?\"

\"那一幅梅花圖就石沉大海了……\"

\"不,她一貫有運氣……\"

龍飛湊近發出聲音的地方。

他又往前走了十幾米,徑直出了山洞,來到假山的後麵,離那後門僅有五米之遙。

她是誰?

是不是指白薇?

白薇會不會有危險?

龍飛的心跳在加快,熱血又湧了上來。

後門忽悠一下開了,閃進一個人。

是個身穿黑衣麵戴黑巾的年輕女人,她身段窈窕,身手敏捷,後門又被鎖上了。

龍飛急忙閃到假山之後。

那女子剛往前走了幾步,隻見假山上跑下一個青年女子,也是黑衣黑褲,黑巾遮麵。她手持一柄匕首,直撲進來的那女子。

那女子也不示弱,上前與那女子對打。兩個人從後門打到假山前,進入山洞;一忽兒又出了山洞,上了朱紅小亭,不分勝負。

龍飛也上了假山,趴在一個假石後觀看動靜。

兩個女子在亭前亭後打來打去,都是嬌喘籲籲。

這時天已蒙蒙泛亮,東方抹出一道紅霞,後花園裏的輪廓逐漸清晰。

隻聽其中一個女子道:\"白薇,隻要你把那幅圖案交出來,咱們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個女子道:\"黃櫨,休想!這圖是老父親的看家寶貝,你父親也要聽我父親的調遣,你這樣無理,違反規矩!\"

那女子又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完又打。

兩個人又廝打起來。

這時龍飛猛然發現離他五六米處有個男人正躲在一個假石後,拿著手槍在瞄準。

他已知道其中一個女人正是自己的同窗好友白薇,立即意識到白薇危險。龍飛從小喜愛武術,曾跟當地寺廟的和尚學過一些武功,於是一個箭步躍了過去,一腳踢飛了那男人手中的手槍。

男人大吃一驚,轉過身來,也是黑巾遮麵。

龍飛上前一記重拳,打了他一個趔趄。

那男人大叫一聲:\"黃小姐,快撤!有埋伏!\"然後一閃即逝。

那個喚作黃櫨的年輕女子,見勢不好,一縱身,跳下假山,也轉瞬不見。

白薇也不追趕,坐在涼亭的欄上喘息不已。

龍飛走了過去。

白薇一把扯掉麵巾。

龍飛問:\"這是怎麼回事?\"

白薇恨恨道:\"家族糾紛,全是為了財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她怎麼姓黃?\"

\"姨媽家的人,怎麼,你也會武功?\"

龍飛說:\"小時候就喜歡玩玩拳腳。我看你的功夫也不錯。\"

白薇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我們這個家族的人,祖上就立有規矩,都要練武,為的是保家護院,高處不勝寒啊!\"

白薇緩緩起身,\"龍飛,咱們趕快回南京吧,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共產黨的軍隊很快就要進城了;傅作義的部隊肯定不是共軍的對手,聽說他正在跟共產黨秘密談判。蔣介石養了一堆飯桶,不,簡直是糞缸!現在北平城裏太亂,土匪、敗兵、特務、小偷太多,咱們現在趕快出城。\"

白薇牽著龍飛的手迅速下了山,直接來到大門前,開了門,進入轎車,然後飛也似離開了這個神秘的宅院。

龍飛講得津津有味,小劉聽得目瞪口呆。

小劉問:\"那宅院後來怎麼樣了?\"

\"北平是1949年1月22日宣布和平解放,傅作義將軍率部起義,這座古城避免了戰火的蹂躪。南京是1949年4月24日被我軍占領,華東野戰軍第35軍104師312團占領了南京偽總統府。以後,我帶著北平市公安局的同誌再次來到那個神秘的宅院,正是人走宅空。由於附近居民傳聞那宅院陰氣太重,經常'鬧鬼',一直無人敢住,所以一直作為某單位的倉庫……\"

小劉吐吐舌頭,\"真是越說越玄了,我好像是在聽評書。如今這個叫白薇的女人又出現我看她就是一個女鬼。\"

龍飛笑道:\"共產黨不信鬼,更不怕那些牛鬼蛇神。好,時間不早了,一會兒還要繼續工作呢,睡會兒吧。\"

兩個人相臥而安。

第二天一早,龍飛便被一陣嘈雜聲驚醒,列車長老焦跑來告訴他,列車上發現一個麻風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