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篇(1 / 3)

在北京,我們找了個落腳的地方,水蓮就去找那個老畫家。她臨走時,讓我隨時聽電話。

水蓮被北京的出租車司機拉得暈頭轉向的,終於找到了老畫家。老畫家已是滿頭白發,但皮膚像剛出蛋殼的小鳥,紅撲撲的。他精神尚好,雙目有神,腰杆挺直,笑哈哈地把水蓮迎進家,不時上下看一看水蓮豐滿的身體。水蓮的衣服像幾尺膠帶紙裹在身上一樣,曲線畢露。水蓮照例把禮品放在客廳,老畫家連看都沒看一眼。

水蓮把劉一德的畫拿出來請他看,他仔細看了說:

“不錯,這畫是有點功底了。不過,肯定是年輕人畫的,有些地方,你看,比如這個地方,明顯稚嫩了點。可是畫這畫的不應該是女性。”

“對,是我的男朋友,他現在正籌備畫展。”

老畫家就搖搖頭:“用不著急著辦畫展嘛。”

“老師,我的來意其實就是想請您給他的畫展寫個條幅,最好能去捧捧場。這是關於畫展的計劃書,您先看看。他的畫展上要是能有您這樣身份的人去,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我們省的畫家根本就不能和您比。當然一切花費都從我們這開支。”

“小姑娘,”老畫家爽快地笑道,“這不是錢的問題,一則我已經是一個老朽了,靠以前的一點成績硬撐著,其實已經不中用了;二則我身體也不行,幾年來我一直不太願意出門;三是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跑那麼遠的路,恐怕會遭人非議,他的畫真有缺點。”

“老師,我們是真心實意來請您的。而且,我的男朋友也是很執著地要獻身於藝術的,他本來是學經濟學的,他差不多荒廢了他的本業。”

“知道,知道,年輕人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

說完,老畫家卻再不提畫展的事,而是和水蓮聊起了家常,說一說人生、理想甚至愛情之類的,水蓮平時最不愛聽的就是這一套,時間一長,老畫家的話讓水蓮聽得很心煩。瞅了個空,水蓮就搶著說:

“老師,您真的不能答應參加畫展?”

老畫家眯著眼,頭仰在沙發上,好像閉目養神的樣子:“除非……”

水蓮急著問:“除非什麼?”

“除非你也能獻身於藝術。”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水蓮卻不解了。

老畫家就看了看室內說:“這是我的畫室,這屋子平時就我一個人住,過節假日兒女們才回來。我老伴過世幾年了,今天晚上,你能不能……”

老畫家隻說了半句就打住了。水蓮終於明白老畫家的意思了,原來是要她陪他睡覺。這個老不死的,還德高望重呢,真叫恬不知恥。水蓮就在心裏亂罵一通。水蓮這麼罵著,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老畫家嬰兒般紅粉粉的臉。老畫家睜開眼睛說:

“小姑娘,你也不要難為情,我也不會逼你的。你不必現在回答我,你可以出去考慮一下。”

水蓮說一聲“再見”,就飛快地跑出屋子。出了院門,回頭看一眼這座很具北京特色的小院子,真是好一個清靜養身的場所。她心裏又想,怪不得有人把藝術家叫流氓,怪不得爸爸不喜歡藝術家,這個老東西真夠無恥的,不知有多少小姑娘在這個屋子裏被侮辱過。

門口是一條小巷,從巷尾到巷口,兩邊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其中有不少是包治性病的。水蓮想,這也算是貼對了地方。想著想著,水蓮已走出巷子,沿大街走了老遠。斜陽從闊大的梧桐樹葉間灑落下來,水蓮的臉上呈現出斑駁的樣子。下了班的人流開始湧動,自行車亂成一片。抱著孩子的父母逗著孩子,孩子甜蜜地笑著。買了菜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著。一群年輕人走過來,他們看見路邊躊躇著的穿著吊帶衣服的水蓮,一個個指指點點,互相推斷著上去搭話的可能性。水蓮抬頭看他們時,他們哄笑著走了。

有幾個嬉笑著的漂亮女孩子走過來,衣服上都寫著“影視學院”的字。水蓮馬上想起,在某個影視基地的門口,總有許多靚麗的女孩子徘徊著。有個朋友曾笑著告訴她,那都是排著隊想陪導演或製片人睡覺的。桃花運是個什麼東西?桃花運可不是路遇桃花那麼簡單,而是一輩子就住在桃林裏,盡管那桃林可能掛著各式各樣的牌子,比如機關招待所啦,比如影視人才培訓中心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