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的大廳,悠揚流動的小提琴聲,輕輕碰撞的高腳杯。
整個房地產界都知道韓正平要為女兒踐行。
女人們踩著高跟鞋穿著晚禮服,在水晶燈下捧著高腳杯卻一口也不喝,像一個個移動的花瓶。男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寒暄交談。誰都知道,宴會就是生意場的後戰場。
一排排精致的小點心,色彩明豔,色澤鮮美,像動人的裝飾。
樓上的房間裏,韓恩盤腿坐在地上,翻看相冊。
韓正平在門外看見了,象征性地敲敲門,走進來。他穿的很正式,頭發都一絲不苟地梳在後麵,精神幹練。
“爸爸知道你不喜歡,但是餞行宴是必須的。我韓正平的女兒出國,怎麼能冷冷清清?”
韓恩抬頭,看著他慈愛的眼睛。
她怎麼不知道他的苦心。她的名聲在圈子裏已經壞透了,他這樣做無非是想為她正名,也是告訴所有人,他還是疼愛這個女兒的。
可是再怎麼疼愛,他還是要把她送走了,不是嗎?
韓恩覺得心裏有些酸,她不聲不響地合起了相冊,想從地上爬起來。
韓正平寵溺地笑,對她伸出手。她沒有扶,直接站了起來。
“你長大了,”韓正平停在空氣裏的手摸摸她的頭,可是再大,也隻是個孩子。
他挽著她瘦弱的胳膊,下樓。
樂師是要有眼力的。
看見樓梯上出現了一抹鵝黃的裙角,旋律立刻變了調,像是突然追加了閃光燈,變得高雅而隆重。大廳裏的男男女女漸漸停止了交談,視線都不約而同地投射在了旋轉樓梯上。
韓恩挽著韓正平,緩緩地邁出步子,從樓梯上翩翩而下。
所有的賓客都微微頷首微笑,然後是象征性的鼓掌。
男人們想,原來隻是個小女孩。女人們想,原來也不過如此。
角落裏,韓毅成冷眼看著,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
韓正平象征性地說了幾句,掌聲再次響起。
立刻有人上前來和他攀談,開始說兩句場麵話,慢慢就扯到投資項目上。韓恩不露痕跡地走開,端起一杯酒,走出門外。韓正平看見了她落寞的身影,他杯子裏的酒微微傾斜,回過神來卻又含笑沉穩地與客人交談。他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但願這一步,他走對了。
月亮彎彎的,又淡又薄。星星滿天的亂眨眼。
韓恩把高跟鞋脫了,走進草地裏坐下來。秋天的夜晚霧氣重,草葉上都是小水珠,沾濕她的裙子。
好靜。
她輕輕喝一口酒,哼起了歌。
似有似無的旋律,在寒澀的空氣裏斷斷續續,躲躲藏藏。
以後,她看不見這樣的月亮了。誰說她不在乎。
她一直以來的任性放肆隻是仗著韓正平虧欠她,寵溺她。如今,他不要她了,她就一文不值。
苦笑,仰頭,杯子裏的酒一幹而盡。她有些被嗆著,隱隱咳了兩聲。
“還要酒嗎?”男人清澈的聲音,沾著晚風的濕氣飄過來。
韓恩回頭,清瘦的臉在晚風裏熠熠生輝。
男人提著酒瓶和酒杯在月光下走來,爽朗地坐在她身邊。
“認識我嗎,韓恩卿?”他的眼神幹淨,微微笑。
韓恩細細看他幹淨的麵孔,愣了幾秒,猶疑地問,“祁飛宇?”
“你怎麼還和以前一樣,迷迷糊糊的。”他看著她的眸子,比夜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