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正平側著頭帶著老花鏡擦著一塊猴狀玉石,頭側開著一盞小燈。玉色細潤,手感滑膩,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玉石下頭墊著塊明黃的方帕子。
“進來。”
“爸。”韓毅成穿著墨綠套頭毛衫,剛洗完澡,頭發上還有些水汽。
韓正平抬頭,摘下老花鏡,示意他在旁邊坐下。
“看看,怎麼樣?”
韓毅成接過來,探頭在燈下細細看了會,又在手心握了下,說:“恩,上等的羊脂白玉,比上回拍到的那塊白玉大象的料子要好。”
“是啊,這是你楊伯伯的心頭好,今天我讚了聲好,他就硬要成人之美。”
韓毅成對上父親深睿的眼睛,他也正在凝視他,帶著觀察,帶著捕捉,波瀾不驚。
“爸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他把東西又遞給他。
這是最近他投入精力最多的一個收購案,楊氏眼看著撐不下去了,本誌在必得,誰知現在被釜底抽薪。
韓正平笑著把他的手推回去,“這個你拿去”,又補充道,“明天你生日。”
韓毅成麵不改色,“謝謝爸。”
“我打拚這大半輩子,商場上沒多少朋友。
你楊伯伯是為數不多的能一起喝喝茶,喂喂鳥的老朋友。
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也算送爸爸一個人情。”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睛明亮,精力充沛,野心勃勃。自己年輕的時候何嚐不是這樣鋒芒畢露。
“我明白。”
“還有一件事……”韓正平停頓了一下,“是關於小卿的,我重新做了安排,英國那邊你幫忙做一下善後。”
“小卿她……”韓毅成基於身份想問些什麼,卻問不下去。
他看著自己父親的臉,那戴了半個人生的假麵具下藏著他怎麼也探不到的真情。
“小卿她從小被我寵壞了,太任性,脾氣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省心了。”韓正平接過了他的話,拍拍他的手背。
橘黃的光暈染著他的鬢角,爬上眼角的皺紋,無限蒼老。
“小卿還小,以後會明白爸爸的苦心的。”停了一下,他起身,“爸,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了。”
“早點休息,不要工作到太晚。”
韓毅成點頭,剛打開門,卻又被叫住。
“毅成啊。”
他步子定在那裏,鮮有地愣了一下,才轉身,像一株深綠色的植物,根植在牆角。
“下次洗完澡把頭發吹幹,不然到我這個年紀,頭就容易疼。”韓正平坐在沙發裏,又對他揮手,“去吧。”
“知道了,爸,晚安。”
他帶上門,揉了揉自己的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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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那天,韓恩親親誠誠的麵頰,“聽媽媽的話,好好吃飯。”
小男孩有些要哭地抱她的手臂,“姐姐不走。”
韓恩捏捏他的小臉蛋:“你聽話,姐姐就回來看你。”
真小,小到連自己的病痛還不懂得。怎麼可以這樣。
阿冠在背後不動聲色地拍拍誠誠的頭,“臭小子,”他一把抱起他,把他舉得高高的。到底是小孩,立馬由陰轉晴,又咯咯笑起來。
他在高處一把鬆手,手臂又箍住他,“聽媽媽的話,知道嗎,不然哥哥回來打你屁屁。”
小男孩顯然習慣了他的外色內荏,反手膩膩地摟住他脖子。
韓恩看著,沒想到他會喜歡小孩。
她的母親在一旁笑著,接過手抱他,“和哥哥姐姐說再見。”
“哥哥姐姐,再見。”他奶聲奶氣,不高興地搖手。
“姐姐一定回來看你。”
韓恩貼貼他的臉,又親親他的臉,才被阿冠摟著離開。
一路上,兩人都默默無語。
離開醫院到家不久,阿冠就接到了電話。臉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