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恩埋頭喝粥,幾乎沒有聲響。阿冠瞥見她袖子下麵露出的一小段瘦白手臂,第一次發現,她原來這樣瘦。
晚上,阿冠沒有回去。
他把病房裏的剩下的一張床位讓給了誠誠的媽媽,和醫院拿了一張折疊鋼絲床,陪睡在韓恩旁邊。
誠誠早就已經睡著,胖乎乎地小手握成拳放在臉的旁邊。年輕的母親幫他把手放進被子裏。
“你回去吧。”韓恩輕聲。床這麼小,他怎麼睡。
“你早點休息,夜裏有事叫我。”他幫她加了床被子,凝神看了她一會兒,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道“晚安。”
蜻蜓點水的吻。她怔了一下,也道了“晚安”,倉促翻身。
他們之間有過那麼多的親吻,可剛剛的卻讓她腦子發翁。心裏有歡喜,有難受。
“啪”,燈熄了。
黑暗裏,阿冠整個人和衣躺下。床太小,他把腳空架在床頭,雙手枕在腦後,望著窗外。
漆黑的夜,風的影子和樹的影子在窗子上輕輕搖曳。
韓恩背對著他,頭側在枕頭上。他就在她的手側,她能聽見他的呼吸,想象的到他沒睡著的樣子。
明明這樣近,卻咫尺天涯。
韓恩這次要住院需要十多天。醫生說,手術不是最重要的,胃上的毛病,還是要慢慢養。不調理好,以後麻煩更大。
窗簾安靜地立在一邊,整齊地被束成褶狀。
韓恩躺在病床上實在無聊,玩起了誠誠給她的魔方。這幾天傷口已經好了很多,動作上的牽動也不會覺得疼,夜裏還會有些癢。
今天一早誠誠就又去做檢查,現在還沒回來。到現在誠誠還是無法確診,醫生已經推薦他去大地方的大醫院。但是看得出,年輕的母親有困難。
“玩什麼呢?”阿冠推門進來,帶著飯菜。她已經能吃一些易消化的東西了。
“魔方。”
“我看看。”
阿冠微微笑,每一麵的顏色都已經被她調的亂七八糟。立體的眉眼現出了神采,“啪啪啪”地幾聲,手上快速的旋轉,那些小色塊像是認識這雙手,都開始乖乖地聽他指揮。
手脖子一歪,他把調好的小方塊給她。
韓恩看得有些呆,落寞地接過來。每一麵的顏色都一樣了。他還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想到這裏,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她把魔方放到枕邊。
“我想出去走走。”
阿冠想了想,“好”。
風挺大的,微微寒。
韓恩穿著粗枝棒子大毛衣,出病房前他幫她把第一顆扣子也扣上了,原本休閑頹廢的式樣變得臃腫又滑稽。
“我們要在這裏多久?”韓恩問。
“住到覺得不舒服了。”
“我不喜歡這裏。”
“你喜歡,”他看看她,有些認真,“韓恩,繼續畫畫吧。這是個好地方。”
“我不喜歡這裏。”
“好倔的姑娘”, 他笑笑,卻不再說話了。
在醫院的小園子裏散步,速度很慢。小鵝卵石在腳底又圓又滑。阿冠輕輕握了一下韓恩的手,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又鬆開了。
她停下,不明白他的若即若離。
阿冠卻利落地褪下身上的風衣,麵對麵地披到她肩上,低下腰幫她收緊腰帶。
她低首看他,恨恨的。
他摸摸她黑亮的頭發,“別這樣看著我,醫生說,不能見涼。”
她定在那裏,心裏很亂,像是被捂熱的小蛇麵對著她的農夫。
愛,有。 恨,有。卻都抓不住。
她在他還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時就走了。
阿冠知道她性子又上來了,落在了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
他想,周冠啟,這樣好的女孩,你早就要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