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見兩隻蜻蜒一齊飛,未在意,以為一隻累了,另一隻背它飛;又猜想是哥哥馱著弟弟玩兒。前幾日讀《繪圖兒童動物辭典》,圖畫闡示:甲蜻蜓用前爪控製乙蜻蜒頭,乙臣服,又將長肚子柔軟後彎,觸接甲尾。書上說,做愛啊。
它們做愛如此高難度,不能不使人(至少是我)產生仰慕之心。依愚見,後腰彎一百八十度,是功夫到家的體現。而做愛,顯見又比雜技演員彎腰叼手絹更有意義,這是生產,非局限於藝術。況且此境並沒有影響蜻蜒飛翔,實屬“革命生產兩不誤”。
我幼時練武術,搞過彎腰活動,行話叫“下腰”,這是練後手翻即“倒貓”的必要環節。雙手上舉,投降一般後仰。方法是反握一根旗杆,雙掌寸寸下挪,哆裏哆嗦撐地片刻,搞成趙州橋的樣子。此刻,不光腰難受,天地在眼裏顛倒亦不愉快。我個高腰硬,下腰多不成功。有時下去了,自己不能複原,由師兄弟用白蠟杆挑正當。
女子的腰好下,可能是“水做”的關係,弄個前橋後橋容易。前橋是前手翻,一腳落地,腰成拱形,後腳甫至;後橋是向後翻。
人不如動物乃至昆蟲的地方很多。人倘若具備某種技藝,也是練出來的。而動物是“生而知之”,乃“上智”。狗鼻可嗅百種味道,實在是比人更宜充美食家。人吃許多東西真是瞎了。貓在夜裏善察,不知節省多少燭光,隻可惜它不讀書。我親戚家的貓競喜歡看電視,尤鍾愛歌舞小品,真是怪哉。而蜻蜓的可佩服處大約隻在折腰。想了想,又不佩服了,它是無脊椎類的昆蟲。有脊椎而善折腰才見本事,雖然困難,但有意蘊。至於將此姿勢引入性愛,屬旁門,不提倡。